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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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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报恩: 灵河镇的老房子(十一)

    萧扶好不容易一口鸡肉一口青菜吃完了早饭,肚子都微微鼓起,他放了碗捧着肚子边走边消食,看起来跟怀孕散步似的。


    常澍努力帮沈八爷刷好感度,笑着说:“萧少爷,我还没见过八爷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萧扶满嘴的青菜味,想哭,羡慕地瞅着常澍说:“那他一定不会逼着你们吃青菜。”


    常澍:“……”他再接再厉,“你不知道因为抓到了一个叛徒,八爷昨天来的时候脸色有多糟,今天走的时候心情却很好,这都是萧少爷的功劳,八爷见了你就高兴。”


    萧扶面无表情盯着他,屁股疼。大恩人打了他一顿心情就好了,家暴真可怕。


    常澍越发觉得自己说错话,咳嗽两声。“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处理笛子的事情吧。”


    七百多年的时间,灵河镇再与世隔绝,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笛子主人的坟墓自然更找不着。


    常澍一筹莫展,萧扶剥开糖纸吃得无忧无虑,看着就特别招人恨。


    “萧少爷,这要怎么办?”常澍忍不住问。


    萧扶想了想:“那你只能完成他的遗愿了。”


    常澍:“……”他倒是想知道那只鬼究竟要什么,可他怎么问啊?


    再说,厉鬼不是没有记忆吗?


    萧扶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眼珠子直勾勾瞅着他,真诚地建议道:“我看寺庙风水很好,要不我们趁着这两天到那里选一块宝地给你建一座坟吧?”


    常澍盯着他,再盯着他:“……”越好看的男人果然越会骗人。


    萧扶是真的很认真地给建议,把尸体埋在那里吸收天地灵气,在棺材上雕上尸体保鲜和聚灵的符文,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诈尸?诈尸总比死了好啊。要不然就用禁术把他做成人偶,将魂魄抽出来装进人偶里……


    感受到萧扶专注的目光,常澍莫名打了个寒颤。


    昨晚回房间,萧扶忘记把笛子带上,落在了常三叔家的客厅里。两人从厨房往客厅里走,常三叔手里拿着那只玉笛仔细地瞧着。


    “三叔。”常澍叫了一声。


    常三叔回头看着他们俩,点了下头,将玉笛放进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嗯。这笛子不是丢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常澍愣了愣:“祖父交给我的。”


    常三叔也愣了一下,说:“笛子传给嫡长,按理说应该在你大堂伯那里。我小时候才听说东西被偷了,没想到……”


    常澍、常三叔:没想到是亲爷爷亲爹偷藏起来了。


    “既然东西在你这,你就把东西埋起来吧。”常三叔说,“这笛子不吉利。”


    “晚了。”常澍苦笑。


    常三叔皱眉,一张狰狞的脸显得凶神恶煞。“你被里面的东西缠上了?”


    常澍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萧扶:“萧少爷就是来帮我捉鬼的。不过现在……”他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感叹,“找不到坟墓,更不知道它有什么目的,连他生前是谁都不知道,我看我还是回去买棺材比较妥当。”


    萧扶很想强调一遍“葬在灵光寺”,不过两脚兽刚才听他说时一副很失落的样子,他忍了忍,还是忍住了。


    多好的机会啊。


    常三叔说:“宗祠藏书阁里有一本书记载玉笛的主人,我曾经看过。南宋时常家富甲一方,嫡长子常孟华自幼苦读,高中探花,授翰林编修,皇帝也对他青眼有加。但是不过一两年,他因为身体虚弱,辞官回了常家。”


    宗祠被大火烧毁,藏书楼也不能幸免,现在那本书连灰都不剩了。好在常三叔小时候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在大伯家住了几年,听说过不少常家奇闻异事。


    他把锦盒递过来,完好的半张脸透着几分莫测的神色:“你可能不知道,闹鬼传闻之前,后街那座古楼不住人也不拆,是跟笛子有关。”他眼珠子动了动,盯着常澍,“那里曾经是常孟华生前的住所。”


    说是曾经,那是因为年份太久远,房子拆过几回,又建过几回,因为玉笛的事情导致历任嫡长子对那房子颇为忌惮,清中期就把楼给封了,当时还请了灵光寺的大师做法,再次引起注意就是几年前的大火。


    大火之后,常家的房子再次重建,鬼楼附近就形成了一片荒颓的失落之地。


    常澍怕常三叔跟他们一起惹上麻烦,拒绝了他的同行。


    后街要绕过一大片房子,萧扶跟着常澍朝那儿走去,路经的小径连石砖都没铺,因为来的人不多,泥路上都长了草。


    常澍在前面开路,生怕野草划伤了萧扶的细皮嫩肉。走了十来分钟,不远处可见一座两层楼的青瓦建筑,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房屋完全呈现在眼前。


    楼屋前的青石砖庭院杂草丛生,屋宅破败不堪,墙体斑斑驳驳,破烂的窗户被风吹得咯吱响,要是半夜过来还真有点儿鬼宅的气氛,不过现在大白天的,只能让人觉得实在太破了。


    “这里灰有点大。”常澍揭下封条——封条逐风摆动,要掉不掉地粘在门上。他推开门,一股灰扑扑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常澍吃一嘴的灰,眯着眼睛,咳嗽半天,一转头就看到萧扶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样子。


    他眼角一抽:“萧少爷,可以进去了。”说着,抬脚往里走。


    才刚踏进一只脚,身后萧扶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不可以。”


    他停下来:“为什么不可以?”


    萧扶认真说:“擅闯私宅会被揍的。”


    常澍:“……”难道他还得敲敲门问问空气能不能进去吗?


    他满脸黑线,只当萧扶在开玩笑,另一只脚也跟了进来。刚要继续往里走,突然一阵冷冽刺骨的寒风吹过,而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


    萧扶隔着门槛,蹲下来用笛子捅了捅他的脚,躺着的人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这只固执的两脚兽太不听劝了,既不愿意葬在灵光寺,又不愿意敲敲门,唉,真让妖操心。


    他站起来,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去吗?”


    隔了半晌,阵阵凉风吹过,明明空荡荡的屋子却遥遥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有如雨点打在竹片上,很是悦耳。


    “进来。”


    萧扶走进去,正厅里摆着几把蒙灰的木椅,正上方挂着端正沉稳的“厚德载物”四字牌匾,厅堂右侧的廊道还能往里走。萧扶沿着右侧狭窄的走廊接着往里,视野骤亮,方形小庭院里种着一小片蓊蓊郁郁的竹子,临着竹子的木窗掉落,留了个透彻的视野,能看到屋里临窗古旧的檀木桌。


    “哪儿来的小妖怪?”方才的声音傲慢问。


    萧扶左右看看不见人,脑袋上的竹子飒飒作响,垂坠下来一条翠色的小蛇,黑豆眼珠牢牢盯着他,朝他吐出红信子。


    是一条色泽艳丽的小藤蛇。


    “模样不错,不如让本座吃了你。”藤蛇蛇信子挑逗地抖了抖。


    萧扶伸手就要掐住它的七寸,幸亏藤蛇反应快,迅速缩了回去。


    紧接着藤蛇从树上掉了下来,只见半空中一片浅淡的烟雾,眼前便立着一位身着青色衣袍、墨发满肩的美艳少年。


    “好你个妖怪,竟然想掐我!”少年瞪着眼,美得邪气。


    萧扶:“你想吃了我,我当然要掐你。”


    少年气恼:“你这小妖怪好无趣。比灵光寺的老秃驴还讨人厌。”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萧扶,倏然目光骤亮,紧盯着他手里的盒子,“玉笛怎么在你这里?常公子回来了?”


    萧扶举起盒子,看了看他,若有所悟:“你在等他的主人?”


    “谁、谁等他?”少年眉眼透着丝丝不自然,面庞红润冶艳,“本座……才不是在这里等他。”


    萧扶仿佛没听见他的否认,清润的眼眸瞧着少年:“可是他已经死了。”


    少年面色一僵,摇头道:“死了?怎么可能死了?本座不过到山里蜕了个皮,睡了一觉,常公子……怎么会、会……”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仿若呢喃,却如何也吐不出那个冰冷的“死”字。


    萧扶无辜说:“两脚兽说,这支笛子是七百多年前的。”他似在为自己辩解,诚实得近乎残忍。


    “七百年……”他神色迷茫,苍白得再看不到一丝骄傲,忽而少年咬牙一笑,笑容宛如灿烈阳光,却是被阴空黑霾裹缠绞杀,说:“我早知道他是个短命鬼。”


    人类生命何其短暂。


    那人又何必,说要等他……


    萧扶看不到他的泪水,却似乎能感受到他刹那间被砸碎的心脏。他茫然地想,妖怪竟会因为两脚兽的死亡而伤心吗?可是,哪只妖怪会不知道,人类的寿命不过是昙花一瞬?


    他不会为人生不过百载的两脚兽而伤心,就像不会为朝生暮死的蜉蝣而伤心一样。


    “既然他死了,本座要回山里去了。”少年拂袖要走,袖子被人扯住,他回过头。


    “这支笛子你不要吗?”萧扶松开手。


    少年盯着盒子,恨恨道:“死都死了,本座要他的东西做甚?既然达不成约定,却许我诺言。本座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一消心头之恨。”


    萧扶说道:“笛子里还有他最后一魂一魄,你可以带回去将里头的厉鬼磨成灰,不要再让他为害人间。”


    蛇妖目光微怔,接过盒子,沉默了几秒道:“也罢,他就算是死,本座也要他不得安宁。作为回报,本座送你一样东西。切记,这是能改变你命运的事情,是死是活,还要看你将来如何选择。”说完,握着盒子,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


    萧扶在原地定了定,转过身便要走,忽而面前景色水波一荡急遽变幻。


    陌生的黑屋,模糊到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里?


    好黑啊。


    萧扶动了动,手上沉得快抬不起来,伴随着一阵铁链的响声。他诧异,屁股挪了挪,脖子上冰冷的东西扯住他不让他继续往前。


    他震惊地费力抬手,摸到脖子上像铁一样的东西,终于能确定——他被……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