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咳咳咳……”


    沈薏宁嘴里的水还没有完全咽下去，喉咙处被辣椒呛过之后的干涩感也未消除，这两人又来这么一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抬手掩着唇，轻咳了起来。


    缓了一会儿，总算是好多了，她微微侧头扫了身旁的人一眼，见他神色淡淡，一如刚刚，似乎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默默收回视线，下一秒他似有察觉般地侧头看了过来，唇角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眼仁在灯光下异常清亮，似乎是空腹喝了酒的缘故，眼眶有些红，呼吸间喷洒出来的热气盘桓在两人中间，是专属他的味道，熟悉的，好闻的，夹杂着丝丝芬芳馥郁的红酒味……


    莫名让人……心动。


    “anthony，我们这里还有一句古话。”季墨矾边说着边伸手用汤勺舀了一勺汤兜进沈薏宁碗中，然后转头看着一脸狐疑，还有些着急等着他说下去的anthony，不疾不徐地接着开口：“朋友妻，不可欺。薏宁不是你那杯茶。”


    怎么话题还是围着她转？


    朋友妻，不可欺？！


    他这算是几个意思？！


    沈薏宁咬了咬唇，一手端起自己盛着汤的碗，一手拿着陶瓷汤勺，一勺一勺慢慢喝着，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吃的上面，不要多想季墨矾说那些话的用意。


    想太多，苦的只会是自己。


    “noah？”anthony皱了皱眉，视线缓缓地从季墨矾忽然变的有些严肃的脸上移到他身旁女孩子绯红的脸上，然后又回到季墨矾脸上，了然地大声笑了起来，“虽然我不是很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懂你，哈哈哈。”


    他说完，又看向一直默默喝着汤的女孩子，开口准备叫名字的时候忽然又有些犯难，“薏宁？”


    季墨矾适时地出声，“沈。”


    “沈小姐，你别误会，我刚刚只是开玩笑。”anthony说着抬手轻拍了一下季墨矾的背，“君子不夺人所好。”


    “恩，我知道。”沈薏宁放下碗，转头看着笑得跟个大男孩似的anthony，弯着唇说：“这个玩笑挺好的。”


    其实她根本没在意anthony说的那句话，那句说要追她的话。


    一听就像是开玩笑，偏偏两个人大男人较真了起来。


    不对，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较真。


    但是，她脑子在抽什么风？！什么叫这玩笑挺好的？！


    搞得她好像很喜欢似的。


    anthony听到她的话，一怔，随即更加大声地笑了出来，这沈小姐还真是风趣，“哈哈哈，谢谢你，头一次有人说我玩笑好。”


    沈薏宁没想到anthony笑点这么低，被他有些魔性的笑声传染，她也跟着轻轻笑出了声，然后视线落在身旁男人脸上时，见他蹙着眉，似乎不开心，所以他还在较真！


    她噤声，不知道在向谁解释般地说：“我是说你中文挺好的，不是玩笑。”


    “这样啊，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anthony怎么会没注意到身旁两人的变化，他敛了敛笑声，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将视线转回到季墨矾身上，转移话题，“对了，noah，学中文之后，我让中文老师帮自己取了个中文名，牛大富。”


    “噗呲~”


    沈薏宁一下子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汤全数喷在了桌上，碗筷还有离她比较近的几个菜，无一幸免。


    anthony原本想着炫耀一番，中文老师当时说了，他这个名字是一起上课的人里最具中国特色的名字，够生活化，他有些不解地看着笑喷了的女孩子，问：“怎么了？不好听吗？”


    “不是不是，挺好的，容易记。”沈薏宁伸手接过季墨矾递给她的纸，细心仔细地擦拭沾着汤汁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一脸怔愣的anthony，他中文老师取名字够随性的啊。


    “当初取名字的时候，老师说了我这个是最有特色的，其实姓是我自己想的，因为我很喜欢牛。”anthony深信不疑老师说的话，开口向两人解释，“你们觉得呢？”


    “恩，挺好的。”


    两个人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说。


    其实，沈薏宁很想告诉anthony，牛大富这名字实在是土的可以，但是看他这么喜欢这个名字，她说这些未免有些扫人家的兴致。


    沉默是金。


    anthony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中文名更加满意以及喜欢了，他收回视线，眼睛扫到季墨矾身上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敛下笑意，关切地问道：“noah，你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


    沈薏宁擦东西的动作一顿，转头不解地看着anthony，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在她印象中季墨矾身子一直很棒，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


    虽然当中医经常坐诊，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且常常加班，值夜班，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风雨无阻的锻炼，什么八块腹肌、人鱼线，全不在话下。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离开的那五年……


    “恩。”季墨矾将沈薏宁脸上满是疑惑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及那个有些敏感的话题，他转头看了anthony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问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回头伸手拿过红酒，将刚刚喝完的杯子又满上，端起杯子，和anthony轻轻碰杯，问：“你在a市待几天？”


    “一个星期。”anthony到底是外国人，加上喝了酒，兴致高，并没有深刻理解季墨矾那一眼的用意，他继续追问：“‘恩’是什么意思？你心脏里面……”


    “anthony，我没事了。”季墨矾打断anthony正到关键点的话，转而用英文回答，“还没有取出来，危险系数太高。”


    “没有其他办法吗？”


    “暂时没有，你是外科医生，应该了解的比我多。”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英文交流，沈薏宁坐在一旁，竖着耳朵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虽然她大学时高分过了英语四六级，但是纸面应答不比实际应用，再加上他们俩说话速度快，刚开始她还能听懂绝大部分，到了后面，她只能抓一些听得懂的单词。


    心脏、危险、没有办法……


    零零碎碎的，怎么也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越听越心急，转头看着季墨矾，想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话堵在喉咙口……出不来。


    一顿饭结束地并不匆忙，但是一桌子的菜除了沈薏宁刚开始动过，另外两个人几乎没动过筷，时间全废在聊天上了。


    结账时，原本说好这顿是她请的，但是季墨矾却临时变卦，以anthony为由买了单，她心里一肚子的问题，也没在意这些，大不了再请一顿。


    “noah，沈小姐，朋友在停车场等我，我先走了。”anthony跟着季墨矾还有沈薏宁走出包厢，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抬手拍了怕季墨矾的胳膊，笑着说：“noah，下次再聚。”


    季墨矾点头，“恩，研讨会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好，再见。”


    “再见。”


    “再见。”


    “开车来的？”季墨矾转头看着从刚刚就不太对劲的人，抬手捏了捏眉心。


    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一切，但是，现在，不合适。


    沈薏宁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嗓音，扭头看他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怎么也问不出口心里那些疑问，轻“恩”了一声。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没人接。”季墨矾眼睛一瞬不瞬地固定在她脸上，像似毫无法子般地说：“麻烦你了。”


    他说完，也没等人回答，径直往后门走了过去。


    沈薏宁看着他挺直宽阔的背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还是他刚刚说那些话时的表情神态，明明就是很一般很往常的样子，她听着莫名觉得他是在撒娇……


    又是一个活久见系列啊！


    上了车，沈薏宁扭头看了旁边高大的路虎车一眼，“那你车子怎么办？”


    “有时间再过来取。”季墨矾边说着边调整副驾驶的座椅，这小车子坐着实在是憋屈。


    “这不是我的车，是许薇的。”她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然，你找个代驾？”


    “不用，这车子挺舒服的。”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眉眼弯弯，他突然失了神，酒劲止不住地往上蹿，抬手轻按眉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了的纸，“你看看这份合约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合约？”她不解地伸手接过，打开车子顶端的小灯，然后抚平纸张。


    “恩，基金会。”他开口解释，“不过不是以舒聿集团的名义，是我个人名义。”


    个人？


    她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他，“其实，基金会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


    “薏宁，我的肩膀够宽厚，任何时候都可以让你靠，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