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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再婚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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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再婚录: 识破

    晋江城。


    霍成双嘴边挂血被送回来的时候,老神医吓了一大跳,满脑子都是日后被那流氓皇帝举刀追杀的情景。


    等他颤颤巍巍地给她把了脉,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有些内伤,但大部分淤血都吐出来了,剩下的调理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比较麻烦的是,她的身体底子本就伤了,原本他预计一年时间就足以给她补回来。现在,刚养好一些就又来了这么一遭,只怕要再多费一些光阴了。


    霍成双倒觉得还好,这次能脱身已经很幸运了,再奢求不伤分毫,也是得寸进尺。


    老神医为霍成双扎了几针,才转身去前头给她抓药。


    郑叡此时还留在回春堂中,连带着祈郎也在。


    在老神医为霍成双施针的功夫里,他已详细地问清了当时的情况。等明了了霍成双的所有所作所为,郑叡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赵虎和赵秦氏也到了。


    “成大夫,成姐姐怎么样了?”看见老神医出来,急性子的祈郎见了老神医,连忙问道。


    老神医烦恼地揉了揉额际,道:“她身体原本就不好,这一遭之后就是雪上加霜,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行。”


    郑叡观察了他的面色,不由敛了神色,沉思起来。


    赵秦氏原想去看看霍成双,并且当面向霍成双道谢。她都听祈郎说了,遇险时是霍成双挺身而出缠住了那北翟兵,好叫祈郎有机会跑掉。


    只是听说她已睡着了,赵秦氏才歇下心思,打算明日再来。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郑叡和赵家人便告辞离去。


    离开回春堂之后,郑叡对赵虎道:“大哥,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今日的晚饭便去我那里用吧。”


    赵虎以为他要说折冲府和城防的正事,便叫赵秦氏带着祈郎先回家了,他自己则与郑叡前往郑叡的住处。


    路上,二人还从酒楼里买了吃食。


    到了郑叡的院子时,余元青已经回来了。


    郑叡招呼了他,三个人一起在他房里用了晚饭。


    等余元青走后,郑叡才正了正脸色,对赵虎道:“大哥,你将那成家父女的事,原原本本与我说一遍。”


    “啊?”赵虎不解。


    “他们是如何与你家认识的,之后又如何有了来往,他们在来晋江城之前的经历。这些统统说一遍,尤其他们的身世经历,他们自己是怎么说的,你尽量将原话告诉我,能记得多少便说多少。”


    赵虎向来对郑叡很是信服,所以尽管不解,却还是照他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现在我带兵巡逻的时候,偶尔会多照应回春堂一些,前些日子来替他们打跑了一个收保护费的。”他挠了挠脑袋,“你是怀疑他们来路不正吗?可他们父女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郑叡沉吟,良久方道:“他们处心积虑瞒着她脸上的疤,你就没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赵虎摸摸脑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女孩子家家的,不爱叫人知道容貌有损,也挺正常的吧。况且成大夫都说了,过几个月就要给成姑娘说亲事,到时候成姑娘脸上那疤该完全看不见了,他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也就这几个月的功夫。等这些时候过了,她的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郑叡猛地抬头,道:“你是说,成大夫能彻底消除她的伤疤?”


    前次,赵虎过来跟他提过一嘴,叫他不要将成双双脸上有疤的事情说出去。当时他没怎么在意,甚至他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晚上乱糟糟的,就那么一面之缘,他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几日后,赵虎便来提了叫他保密一事,其他什么都没说。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根本没有多问就应承下来了。


    因此,他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那个成大夫竟还有这个本事吗?


    “你确定成大夫做得到?”


    赵虎点点头。“我原先也是半信半疑的。但你没看过我第一次见到成姑娘时她的样子。”他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比划着,“当时,她脸上这疤可比现在明显多了,我用眼睛看,都能看到那伤疤横在她脸上的突起。可这才一个多月呢,那疤可真的淡了很多了。”


    郑叡沉吟道:“既是如此,那成大夫的医术该十分了得才是。可他来了晋江城这么久,你可曾听闻他的医术被人夸赞?”


    至少,他是没听过。若此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名声早该流传出来一些了。


    赵虎一摸脑袋,发现好像确实该是这么回事的。


    “呀,对了!”赵虎一拍脑袋,“你大嫂跟我说过,成大夫给成姑娘配了一种药,涂在脸上可以完全遮住脸上的疤。是完全遮住,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真的,她说她亲眼所见,成姑娘洗掉那个药膏后,脸上的疤又重新出现了。”


    郑叡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原本回春堂这家在他的印象中,只是一对经历精彩得像话本上的故事的父女而已。但他们救过差点儿噎死的祈郎。这点子太像话本的异常,他便没有多理会。


    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异常显然不是只有这一点。


    赵虎纳闷儿地看他走来走去,疑道:“怎么了啊?你这晃来晃去的,弄得我头都晕了。”


    郑叡停下来,“你看到今日成大夫的反应了吗?”


    他也不卖关子,不等赵虎提问便道:“他一看到成姑娘受伤,不是担忧‘女儿’的伤势,反而是诚惶诚恐,倒像是成姑娘是他祖宗似的;若这还不够的话,等他替成姑娘治疗后出来抓药时,那个表情也不是伤心‘女儿’吃了苦,而是在烦恼她今后的疗养。子女之于父母,都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可对成大夫而言,仿佛成姑娘受伤只是一件麻烦事,而不是件伤心事。”


    “啊?你是说,他根本不关心女儿的生死?”


    郑叡一愕,扶额道:“我的意思是,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父女!”


    赵虎张大了嘴,呆怔在原地。“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啊?我看成大夫今日挺着急的。”


    郑叡道:“大哥,你想想今日得知祈郎还在城外时,你和大嫂是怎样的反应?再看看成大夫的反应。他看到成姑娘受伤,是很着急没错,可他一点儿都没伤心悲痛。”


    “大哥,明日我再命人去探探回春堂的事。前任坐堂大夫不是姓葛吗?他是怎么把回春堂转给成大夫?花了多少钱?葛大夫又去哪儿了?等这些都搞清楚了,我们再细说。”


    这些事赵虎也不大清楚,不过要打听起来也不是难事。


    郑叡直接将这事交给了余元青,消息第二日便已传到了他的案头上。


    郑叡看了之后,又叫来了赵虎。


    赵虎看过余元青打听来的消息,惊疑道:“成大夫竟还没有把回春堂过到他名下?”


    郑叡颔首道:“从现在我们所知的情况看,所谓的‘葛大夫家的远亲’完全是假的,他们与葛大夫完全没有瓜葛。葛大夫是为了养老钱,成大夫则是为了一个避风的屋檐,两方完全是各取所需。”


    “那他们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


    郑叡道:“他们告诉你的那些话,不一定全是假的。虚虚实实,才更能取得别人的信任。”如果换了是他,他便会这么做。


    赵虎问道:“那我怎么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成姑娘是泸州的小家碧玉,这一定是假的。昨日那北翟兵可是北翟最精英的天狼兵,小家碧玉要是碰到这样的兵,不被吓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胆子奋起反抗?甚至,她一开始还占据了主动。虽然那北翟人是祈郎偷袭杀的,可的的确确是成姑娘给他创造了时机。若是当时给她一把趁手的武器,只怕她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了。还有他们的名字,大约也不是真的。”


    “至于成姑娘差点儿被凌|辱一事,我更倾向于是真的。”她额上那样的伤口做不了假,分明是自尽才会有那样的伤口。施暴的男人看到那样烈性的姑娘,不是恼羞成怒杀了她,便是被吓住后不敢再动手,又或者……是被激起了暴虐的欲|望,不会再顾及受害女子的死活而随意施暴……


    但真正被凌|辱过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因为他的母亲就曾是那样的受害者。


    可成姑娘却同他那不幸的母亲完全相反。她阳光,朝气,即便身处危境也没有放弃过,与他那阴沉忧郁、最后放弃了生命也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完全不同……


    所以,她当时应该是一心求死,最后成功吓住了对她施暴的人。而他的母亲,遇到的却不是那样胆小的男人……


    郑叡微微甩了甩头,将久远的记忆抛出脑后。待回头时,却看见赵虎正担忧地看着他。——他原也是知道他母亲那件事的。


    他扯了扯嘴角,“大哥,我母亲的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已释怀了。”


    赵虎向来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他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说,成大夫他干嘛不去府衙将回春堂过户到他自己名下?”


    这话题转移得很是生硬,郑叡却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左右不过是他怕被府衙识破假身份,或是他在避着府衙的人,或是两者都有。从他们的种种行迹来看,显然他们在躲人。且对方一定知道成姑娘脸上有疤,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地叫所有人都以为她脸上完好无损。所谓的‘说亲’,无非只是一个给我们的借口,将她不想被人知道伤疤一事合理化罢了。”


    越说越复杂了,赵虎果断决定这伤脑子的活计还是给郑叡干吧,他只要知道自己该如何就行了。“那我们以后要怎么做?要疏远他们吗?”他忍了忍,终究还是道,“我觉得成姑娘和成大夫都挺好的。算起来,成姑娘都救了祈郎两次了。”


    郑叡颔首,点评道:“这个姑娘心正。”换个人,在昨日那样的情形下,丢下祈郎跑了都是正常。再恶毒一些,甚至还会把祈郎推出去绊住追兵。


    郑叡又道:“最近,可有通缉与他们二人相似者的文书派发到晋江城?或者要折冲府留意与他俩相似的人?”


    赵虎想了想,很确定地摇摇头,“这几个月来,别说没见过一男一女的通缉文书,更别提女的脸上还得有疤。至于私下招呼的那些,也没有。”


    官府拿人,有些会依法通缉,如通缉文书上的要犯。


    有些则不一定会广而告之,便是赵虎所说的“私下招呼”。比如晋江城这里,北翟人安插的奸细之中,有一部分偶尔府衙会需要他们传一些假消息回去,或者从这些奸细的动向之中推测北翟人的动静,这时候府衙就只会时刻留意他们,不会上门捉人。又比如,柯、段两家是对头,他们动用府衙的力量对付彼此的时候还少吗,这是徇私没错,但只要没误了大事,在这吏治混乱的晋江城,大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叡道:“既不敢放在台面上来拿人,至少说明理亏一方并不是‘成家父女’,他们十之八|九是受害一方。至于他们真正的身世,等他们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就像柯、段两家行事,若是阴私事上自己不占理,那他们捂得严严实实还来不及,哪里会摊开来放到府衙那边去?


    赵虎眼神一亮,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现在怎样,以后便怎样吧。”郑叡举头望向折冲府上方飘扬的阵旗,轻笑一声,“在这晋江城,你我加起来,不敢说能与柯、段两家抗衡,可剁了从城外伸进来的爪子,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