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和我赌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不好？”温嘉文道，“拿去吃吧，还热着。”


    “不要。”


    “怎么了，害怕我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不成？”


    “我还真的有点怕。”


    “阿沅，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温嘉文此时依旧笑着，笑容无奈而宠溺，“你也不叫我哥了，最近还老是躲着我，到底我哪儿得罪你了，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温嘉文越是好脾气，江沅的心便越是堵上几分。


    “你没有错，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脸；不想和你说话；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江沅看到了候车厅里的一个座位空下来了，便走过去。


    温嘉文大步，抢在她的前面，把食物和药放在一边，给她把座位上留下的一个塑料瓶拿开，又拿出纸巾把座位擦干净，笑着对她说：“坐吧。”


    此等涵养功夫，江沅自愧不如。


    温嘉文不错的长相，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一个顶着一头花花绿绿头发、挂着两个硕大耳环的女孩子打了个哈欠，眼睛扫到了温嘉文脸上，顿时失去了睡意，睁得巨大，扯了扯一旁的另一个女孩，两人指指点点地咬起耳朵来。


    江沅放弃了那个座位，走到一边去。


    温嘉文一脸无奈，面对周围探寻的目光，苦笑着，搓了搓手。


    两人年龄相当，又都长得不错，很容易被认作一对小情侣。


    少女脸色不好，看起来就和任何同男朋友闹脾气的女孩一个模样。


    周围的人亲眼看见了温嘉文那么体贴入微，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江沅却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仗着男朋友的喜欢，就作上天去了。


    一个阿姨道：“小姑娘啊，你摆这幅样子给谁看啊！你男朋友对你够好了的吧，送吃送喝的，看你站累了给你擦凳子，你不要也就算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的。


    “这年头，有这么的小伙子不错了。我跟你说哦，你不要再作了好伐，再作下去的话，你的男朋友就跑了。”


    温嘉文长了一张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好感的脸，前世的自己也曾被他迷惑。


    江沅不想和谁争，和谁吵。


    温嘉文道：“是我做错了，惹女朋友生气。别怪她。”


    女朋友？


    江沅瞪大了眼睛，看着温嘉文：“不要乱说好吗？我可不是你的女朋友。靳馨儿才是。”


    “阿沅，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江沅侧过脸去，温嘉文便跟到另一边，“哦，我知道了，是吃醋了，所以才不理我？”


    “你有病吗？”江沅肚子叫了起来，无端失去了几份气势。


    “让我不缠着你可以，但是你先把东西吃了好吗？”温嘉文笑了。


    看见温嘉文这幅样子，江沅有气也发不出来。接过吃的，一口一口，咬得及其大力，不像是在咬面包，反而像是冲着仇人的脖颈咬一样。


    温嘉文伸手揉了揉江沅的头发：“以前你不这样的，小时候多乖啊，安安静静，不会大声说话，也不会生气。小时候我拿压岁钱，给你买零食，带你去游乐场玩，都不记得了吗？……”


    江沅侧过头去避开。一阵鼻酸。


    她想要否认，但是的确，曾经有一段时间，温嘉文对她是很好很好的。不可能全是是假装的。


    她也曾经以为，他会一直一直对她好下去。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不远处，某个人翻了一页书，听到那边的动静，抬起头来。小情侣闹别扭，还闹到火车站来了。那个女的看起来有点眼熟，这点不重要。看样子只是口头争执，不会发展成流血事件。这么想着，那人松了口气，便又埋首书中了。


    火车到站了。


    温嘉文看着她上去，然后才去了自己的车厢。江沅不知道温嘉文为什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养尊处优的他，竟然会选择一种这么不舒服的交通方式。


    上车之后，江沅看了看周围。注意到一个看书的人，坐姿笔挺，身影有些熟悉。他手里那本书的封面是黄底红字的，江沅猛不丁想起了前世的某个老熟人。


    车厢里人并不多，有一些空位。那个人身边就没有人。


    伴随着铁路播音员甜美的播报声，车子动了。


    温嘉文买的是软座，她买的是硬座，也就是所谓的一等座和二等座。一等车厢的人可以到二等车厢来，反之则不然。


    江沅身边坐了一个小姑娘。


    过了一会儿，温嘉文果然来了，礼貌地询问原本坐在江沅身边的人，能不能换一个地方去坐。小姑娘被温嘉文迷得五迷三道，自然照办。


    江沅见状，收拾了东西，起身。


    既然要换座位，那就顺便去满足了一下好奇心。江沅走到了刚才引起过她注意的那个人身边。他还是在看书。周围人有拿着小说在看的，小说的吸引力能够抵消在火车动荡引起的不适感。这本究竟是什么书，能够让他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的？黄底红字，封面上的字是：《hjt总书记重要讲话讲话精神学习读本》。


    ……


    果真是一本好书。


    秦放感觉有人走了过来，没当回事，但是到他身边的时候，脚步停下了。他看到了一双白色的板鞋。阴影则落在了他的身上。


    “警察叔叔，让一下，我想坐里面的座位。”女孩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秦放撤下书来。


    “果然是你啊，警察叔叔？”女孩笑开了花。


    秦放上下打量着她。他原本就长得有几分凶相，而且还不爱笑，此刻目光犀利，更是如同审问犯人一般，但是眼前的女孩子一点都没有被吓到。


    这神情，这语气，还有说的话话，都让他有点印象，一定在哪里见过。是一周前那个离家出走去网吧的小姑娘，还是还是三周之前那个开了煤气罐想要自杀的小姑娘，还是……好像，都不是。


    过了一会儿，秦放想起来了，“我记得你。”


    “警察叔叔记性真好。”


    秦放冷声道：“你是那个报假警的。”


    他把江沅上次的举动定义成了恶作剧。他其实挺讨厌这种行为。他以前还经历过一次，有一个男的打电话到警局，说儿子被绑架了。人命关天，当时出动了几百警力。到头来在网吧找到那个小孩，毫发无伤。最后查出来，事情真相和绑架没有丝毫关系。不过父亲为了让儿子戒除网瘾，吓唬他说：要是再上网，警察叔叔就来抓他了。于是真的搞了这么一出。


    江沅的表情，一下子僵掉了。上次那一场误会，的确是她反应过头。


    秦放还是放她进来了。


    “你是在跨省在追击重案要犯吗？”


    秦放不语。


    江沅压低了声音，看着几个走出车厢的人，觉得每个人都形迹可疑：“不会就在这个车厢里吧？”


    秦放依旧不语，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刚毅的脸庞有些颤抖。


    “我刚才暴露了你的身份诶，会不会影响任务？”


    “小姑娘，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秦放忍无可忍，“周末出来，至于这么惊讶吗？”


    “警察叔叔也有假期？”


    “轮休。”


    “哦。”


    江沅不说话了，拉开了书包链子，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文档来，放在台子上。低下头，打开笔帽，一边看着那份文档上的英文字，一边在白纸上写下对应的中文翻译。笔画流畅，字体工整而漂亮。


    秦放突然道：“那么多空位置，你为什么要坐我身边？”


    江沅道：“我怕有坏人。”


    秦放摇了摇头，有几分无语。


    温嘉文过来：“阿沅，我走了。”神情有几分失落，摆明了想让江沅留他一留，但是江沅没有，让他自觉无趣，让他脸皮有些挂不住了，“有些话，等你回家了。我再和你说。”


    江沅指着温嘉文的背影，道：“就这个……坏人。”


    秦放突然想起来，刚才在火车站里面那女的，也是她。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他不需要再继续调节人民群众的内部矛盾了。但是忍不住，就是想要管一管。


    “小姑娘，不要每次和男朋友闹别扭，就拿警察开涮，知道吗？”


    “我单身了十八年，哪来什么男朋友？”江沅继续在纸上写字，突然一顿，错了一处，划掉了继续写下去。


    “刚刚在火车站，我都听到了。而且人家都找上来了。我认得出来，不是那个上次那个小伙子，你换了一个。”秦放道，“小姑娘，你……”


    “警察叔叔，道理我都懂。”江沅抬头，知道某位职业病发作，很难消停下来，“但是耳听、眼见都未必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