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披在裴晨的身在，仿佛为她穿上一件朦胧的薄纱。清亮的光芒下，她的一颦一笑都宛如画卷。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大家都这么觉得，反正我也习惯了。”看见张斌的笑容，裴晨微嗔说道。


    张斌摇摇头道：“不啊，我觉得你很可爱呢。”


    “可爱？”裴晨不明所以，“从来没有人觉得我可爱。”


    张斌的思乡之情因裴晨的回忆而得到了些许缓解，他凝望着裴晨，两人陷入了短暂而又微妙的沉默。


    “要不，我接着说？”


    “好。”


    裴晨的语言不凝练，甚至还有些啰嗦，与印象中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但说起来，大家闺秀也不会男扮女装离家出走。张斌侧耳倾听，倒也十分有趣。


    “所以咯，我就经常蹲在地上，看蚂蚁搬东西。你知道么，蚂蚁搬东西的时候，都是每只蚂蚁运一点，沿着一条直线的。我一看能看一个半天，直到父亲再次找到我，把我拉起来。”


    “他们都说我傻，说我癔症，其实我是很想知道，蚂蚁怎么能走的那么整齐呢？哪怕我拿片树叶挡住它们的路，它们绕过去后，依然能沿着原来的路分毫不错的走下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说话，啰哩啰嗦的，你……你觉得我很烦吧。”


    张斌摆摆手，扎个羊角辫蹲在树荫底下观察蚂蚁的女童形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能够和这样的女子独处。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艳福，诚不我欺啊。


    “蚂蚁可以分泌出一种物质，这个我很难解释清楚，不过你大致可以看作，是后续的蚂蚁沿着前面的蚂蚁所分泌的物质在辨识路径。”


    裴晨点点头，继续道：“后来父亲就不准我这么看了，说人会傻掉，让我和姐姐一直认字。有次我认识了姑，伯几个字，跑过去问父亲，‘父亲，我有姑姑，我们每年会祭拜大伯父，三叔父。二叔父也死了么？为什么从来不去祭拜二叔父呢？’”


    张斌哑然失笑：“然后……你就被你爹打了一顿对吧。”


    裴晨痛苦地点了点头。


    “后来长大了，大家说我说话傻，我就慢慢不说话了。大家说我发癔症，我就习惯呆在房间看书了。”


    “可是，我还是不懂啊，为什么父亲不直接告诉我呢。我不喜欢我表哥，但其他人都说，我长大了要嫁给他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姐姐比我大，反而不用考虑结婚的事情呢。”


    张斌黯然道：“裴二小姐…….”


    “喊我名字或晨儿…….”


    “那，裴晨，你父亲其实也有很大的压力，很多时候，或许是他疲于对你的教育，但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也是无可奈何。至于你姐姐，下人都说，是要把你姐姐作为裴府的接班人来培养的，她所面临的压力，其实不比你小。”


    裴晨点点头：“我知道啊，其实这些，我都清楚的。”


    “所以我好像自己的母亲，我想，有母亲在的话，她一定会愿意和晨儿说很多很多话的，她会告诉晨儿不要惹父亲不开心，她会给晨儿讲有意思的故事，为漫长的旅途增添许多乐趣，她还会……”


    “我真的好想见见我母亲…….”


    张斌内心闪过一丝愧疚，裴晨的性子里有男生的一面，她风风火火，她还想行侠仗义，她男扮女装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以至于他从来都将裴晨看作一个个性突出的假小子。


    但其实，她又何尝愿意摒弃自己的柔弱呢。自己那番在思念中不耐烦的话语，触动了她的心弦了吧。


    “晨儿……”


    张斌自己毫未发觉，对于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和玲珑有致身材的憧憬，对于同她短暂的生死与共的情谊，悄然在心中化为了一淌爱恋的湖水，随着裴晨的一字一句，都泛起阵阵涟漪。


    “谢谢你。”


    裴晨回望他一眼：“谢我什么，倒是我要谢谢你，愿意听我胡说八道这么许久。”


    张斌笑笑：“谢谢你，让我发现我可以选择不孤独，过去的事情偶尔翻翻就好，我不会在其中沉浸太久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故事。”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愿一个人守着秘密与孤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何以解忧，唯有泡妞。”


    他想和裴晨分享，分享那另一个世界前年以后的林林总总与灯红酒绿。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牵起裴晨的手，香暖入怀，共度余生。


    “什么叫泡妞？”


    “我......说出来了？”


    “嗯。”


    “......”


    裴晨面无表情，从身上翻来覆去搜索了许久，翻出来一个皱巴巴的青枣，“喏，这个给你。谢谢你告诉我为什么蚂蚁走的是一条直线。”


    张斌接过，随手丢在嘴里。


    “你又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嗯……有点干了，下次带点新鲜的来？”


    裴晨白了他一眼说：“我的意思是，我表达了我的谢意，你要谢谢我，不打算把你那据说有驱寒功效的东西给我尝尝？”


    张斌可不想培养一个有烟瘾的女朋友，顿时神色大变，“不不不，这个真的不太好，不是我敝扫自珍。当时我那有人专门提醒过我了，女生吸食这个，容易造成不孕不育等一堆不好的影响。”


    裴晨脸上一红：“在女孩儿面前说什么孕啊育啊这类的，也不嫌羞。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编什么理由，我走了啊。”


    张斌点点头，就算产生一点小误解也无所谓，慢慢给他讲就好，但一定不能让她抽起来。


    “晨儿，我送送你？”


    裴晨摇头走向小院之外，“不了，现在太晚，被发现我和你这时候还在一起有些不好。”


    突然，她头一扭道：“忘记和你说正事了，过段时间田转运使要来，表哥好像准备在那个时候向你发难，应该是要田转运使看看你的水平和教书成果吧，你记得做好准备啊。”


    张斌愣了愣神，转瞬之间，裴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没完没了啊，我有得罪过这位go die么？”他望着裴晨远去的方向，无奈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