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8


    傅天恕怎么跑到初中部来抽烟了？


    谢怀璧看一眼李归粲，他不会是知道傅天恕在这里抽烟，所以故意把她拉这里来，还故意抱她给傅天恕看的吧？


    有可能，李归粲这人善良是真善良，但是并不妨碍他腹黑啊！


    毕竟成绩好的人心眼都多！


    傅天恕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怀璧，他的眼神用死死盯着来形容也并不为过，盯得谢怀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不过，傅天恕的眼神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


    啧啧，傅天恕为什么用这么阴森的眼神看着她？


    谢怀璧怕这样沉默下去太尴尬，便对傅天恕笑了笑道：“哥，你怎么跑这来抽烟呀，这里是初中部啊。”


    傅天恕皱着眉，把烟头丢地上，用脚碾灭。


    “我这就走。”


    傅天恕转身就走了。


    嗯？


    “诶，我没叫你走啊！”谢怀璧委屈巴巴地喊着。


    但傅天恕已经走了。


    “哥哥这是同意我们的事情了么？”李归粲贱兮兮地说：“你看，咱哥都主动走了，这是给我们留空间呢。”


    谢怀璧一个白眼瞪过去。


    “别咱啊咱的，我跟你没关系。”


    “以后就用关系了。”


    “自重！”谢怀璧严厉地对李归粲说：“李同学，请你不要把轻浮当成浪漫，我们都是学生，现在要以学业为重！”


    “我成绩挺好的啊。”李归粲无所谓地说：“谈恋爱不会耽误学习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学习呢。”


    听到他这样说，谢怀璧立刻变了脸，她瞬间冷了下来，那教训人的架势跟教导主任差不多。


    “你成绩有多好？好到让你拥有抗风险的能力了吗？”


    李归粲被问住，竟然一下子没有办法理解谢怀璧的话。


    “我需要抗什么风险？”李归粲莫名其妙地问。


    看着14岁的李归粲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谢怀璧觉得痛惜又无奈。


    怎么办，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活在象牙塔的保护里，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比中考、高考更加残酷的战场。


    “你怎么担心这么多事情？”李归粲还一脸的轻松，根本就体会不到谢怀璧内心的焦灼，还吊儿郎当地说：“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因为谈恋爱落下学习的，好不好？”


    “你凭什么保证？”


    “我为什么不能保证？我聪明啊。”李归粲一脸少年的情况，道：“我真不明白，你这种成绩倒数的人，为什么会比我还爱学习？”


    谢怀璧眼神冷冽地看着李归粲，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她开口说话，逻辑清晰，语气平静，但是每一句话都残酷地扎在李归粲的心上，


    “李归粲，你真觉得你聪明到可以无视规则的地步吗？没有吧，顾以宁都不敢这么说。整个学校就只有傅天恕可以这么自信，你也就普通意义上的聪明。”


    ……


    “未来，你的第一志愿肯定是外校，因为你自尊心强，你的那群朋友都稳稳地会直接升学，即便他们都不如你，所以你绝不会肯退而求其次报考别的次重点。”


    ……


    “可我们学校的高中部每年向全市招收的1000个学生里只有300个名额是中考的生源，剩下的都是扩招名额，得有钱或者有关系才能进。”


    李归粲家里穷，但父母都是正直善良的人，一方面他爱他的父母，一方面从小就因为物质的匮乏受了很多委屈。


    所以他对钱总有一种微妙的敏感。


    “我家是没钱没关系，但我靠自己的实力也考得进我们学校的高中部。”


    李归粲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谢怀璧依旧一脸冷酷，并不因为伤了李归粲的心而闭嘴。


    “你确定你的成绩好到你能够百分之百能进高中部并且拿到奖学金吗？”谢怀璧问。


    ……


    “现在你的成绩看起来是可以直接升学，但你能保证当你的人生遭受到打击的时候，还能成绩不滑落吗？”


    ……


    “如果你的成绩滑落了，如果你和你的第一志愿只有一分之差，你的家庭，你的父母，能在你栽了跟头的时候，有人力财力帮你善后，为你补救吗？”


    ……


    “如果你掉落到一个三流高中，当你看到从前那些和你一样，后来却把你远远甩在身后的老同学时，心里会没有落差，不会就此放弃吗？”


    ……


    谢怀璧的这些问题并不是在空穴来风，她也不想说这么残忍的话，但是就算要刺伤李归粲的自尊心，也总比让他的人生坠落的好。


    好多次，李归粲都因为一两分之差和第一志愿失之交臂。


    家里交不起择校费，他的自尊心太强不肯接受朋友的帮助，就硬撑着去了第二志愿的学校。


    李归粲憋着一口气，以为自己靠着努力，一样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可现实是残酷的，全市第一的高中的师资力量和学风与三流高中那可是天差地别，曾经和最努力最优秀的人一起学习，接受最优秀的老师教育，却忽然落到了学风散漫，老师能力缺乏的地方，落差可想而知。


    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没有竞争激烈的学习环境，也没有办法从别的途径得到弥补，他和老同学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李归粲，你和你那些家里有钱的朋友们不一样，你的人生起点和他们不同。所以你没有资格挥霍时间，因为你没有试错的成本。”


    ……


    “你现在成绩是还不错，但最后一年每一个人都会拼命学习、奋起直追，同学们在花大价钱请名师补习，押题的时候，你还在吊儿郎当地打球、打架、泡妞？你是有多聪明能这么挥霍？”


    ……


    “你知道我家花多少钱给我请补习老师吗？很快，你怕是连我都要比不上了。连我这样前两年的学渣，都能马上超过你，抢占一个升学名额，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


    她知道，李归粲心里现在肯定恨死她了。


    但是就算每一辈子他都恨她，觉得她是个刻薄、狠毒、市侩的人都没关系，至少她能让他有一个好一点的人生。


    她就是要骂醒他。


    李归粲如果心思放在她身上，失去他原来的专注，就一定发生那种失之交臂的惨剧。


    李归粲憋红了脸，紧紧捏着拳头，他一面感到屈辱和愤怒，一面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谢怀璧，因为他隐隐感觉，谢怀璧说得是真相。


    这真相让他愤怒却恐惧。


    “你就别想着和我谈恋爱的事情了，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也保护不了你的爱情，因为你还是个少年。”


    说完这番话上课铃就响了起来，谢怀璧不留情地转身走进教学楼。


    她刚刚无可奈何地摧残了一颗少年心，这件事情她做过很多次。


    因为活了这么些年，谢怀璧总结出一个规律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人生起伏波动不大。但是穷人家的孩子一不小心就一蹶不振。


    因为穷人没有抗风险的能力，所以穷人家的小孩子必须小心谨慎，必须如同顾以宁那般，用坚强的意志力，耐住孤独，战胜自卑，一步步淘汰无数的同伴，才能走到最后。


    这个道理极其残酷，但却是李归粲非面对不可的事情。


    谢怀璧心情沉重地拐进教学楼里，感叹着人生之艰难，活着之不易，可前脚才走到楼道，后脚还没有迈进去，就看到傅天恕竟然站在角落里。


    “吓我一跳，你躲这里做什么？”谢怀璧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这傅天恕就跟个鬼似的，神出鬼没。


    傅天恕说：“我没躲，本来是想回来找你的。”


    “你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纵容你早恋，想把你叫走的。”


    “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你不是在慷慨陈词吗？我不好打断你训人。”


    ……


    谢怀璧面露尴尬，被傅天恕那打量的眼神看着浑身不舒服。


    “你……都听见了？”


    “嗯，耳朵好。”


    ……


    “刚刚你说的那番话很有意思。”傅天恕又问。


    “啊……什么话啊？”


    “教训李归粲的那番话。”傅天恕的眼神幽深，意味深长地说：“真没想到，我的妹妹年纪不大，看事情这么深刻。”


    傅天恕的语气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试探，听得谢怀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这个当哥哥真是的！刚刚怎么回事儿？看到自己妹妹被人抱住竟然转身就走了？”


    傅天恕神色一变，冷冷地说：“我看你挺愿意的。”


    “我不愿意啊。”谢怀璧脱口而出。


    “真的？”


    “真的啊。”


    傅天恕目光一沉，那眼神真叫人毛骨悚然。


    他转身就往后走，吓得谢怀璧赶紧拉住他。


    “你去哪儿？”


    “去打死他。”


    ……


    傅天恕脸上并没有暴怒的神情，相反，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冷静，冷静得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别别别，”谢怀璧太了解傅天恕打起人来有多可怕了，赶紧解释说：“你不用给我出气，我也没被占便宜。”


    “你不是不愿意吗？”傅天恕黑着脸问：“只要你不愿意，那就是他欺负你。”


    谢怀璧为了说服傅天恕，脱口而出道：“我虽然不愿意，但是我也无所谓啊。”


    “你喜欢他？”傅天恕蹙眉。


    “不喜欢，”谢怀璧正义凛然地说：“我心中只有学习。”


    “你不喜欢他，他抱你你也会无所谓吗？”


    “对啊，谁抱我都无所谓啊。”


    话一出口，谢怀璧就后悔了，她怎么把自己说得跟个公交车似的……


    抬起头，又对上傅天恕那没有温度的眼神。


    “那我抱你呢，你也无所谓吗？”傅天恕说。


    谢怀璧想到都没想就回答说：“我无所谓啊！”


    空气忽然的安静，谢怀璧忽然醒悟。


    嗯？？？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