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路行: 第20章 夜如鬼魅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流眼泪,个个劝我妈让我们三个进客房,他们出去挡门。 看着他们满是皱褶的脸,我鼻子发酸,拉着方俊从客房里退了出来。 过了几分钟我妈也出来了,她眼睛红红的,反身把门关好,然后才看了看我们家的炉子说:“刚才你秋菊奶奶说了,她之前见过方婆用火堵着门口,琢磨着可以避邪。” 我跟她不由分说把炉子挪到门口堵上,并且在里面加足了煤球,火门也打开,熊熊的火苗就不断地往外窜。 她又低声教方俊,无论晚上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以哭,不可以叫,也不可以说话,就跟在我们身边,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把这一切安排好,我们就回到了她的卧室,三人坐在床边等时间。 方俊还小,熬不了夜,况且屋里没有开灯,到处黑漆漆的,还不可以说话,所以没多大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我妈没给他脱鞋和衣服,就那么盖到床上。 起身又检查了一下窗户才坐回来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前天的事,那东西眼看要钻进来了,怎么又走了?”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印记,还是跟她说:“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有关,那会儿我走到窗户边上,胸口就开始烧疼,怪物也跟着叫起来。” 我妈在黑暗里转过头,看了我许久才沉声说:“这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我“嗯”了一声:“今晚它要是再来,我就再试一次,如果真的能把它吓跑,就不用再死人了。” “哪有那么容易,那天晚上不还是死了吗?” 是呀,它虽然没有把我们吃了,但我们村却还是死了一个人,今晚我们把全村剩余的人员都聚在家里,那就说明无论我们做什么,还是会从这些人里死一个,或者死更多。 一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往窗口看去。 窗外雪天映出来的灰白从破棉被缝里渗进来,冷风也从那里一起钻入,像刀子一样刮着我露在外面的皮肤,又疼又冷。 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可以看到室内影影绰绰物体的轮廓,和我们彼此黑暗里的剪影。 我妈坐在最前面,两手紧握,挡住我和方俊。 时间一点点往暗夜里推进,身体绷成了弦,动一下就要断似的,我和她都紧张地盯着窗口,也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脚步声传来。 一声一声,由远至近,在我们大门口处停住了。 不同于那一晚,这个脚步声很轻,像正常的人在走路,如果不是踩雪发出“咯吱”声,或许我们都听不到。 我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 “李淑慧,我回来了,开门。” 竟然是我爸的声音。 我妈一下子从床沿上站起来,折身就要往外走。 我忙着拉住她,小声说:“等下。” 她急声嚷道:“等什么?怪物马上就来了,你爸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如果被它撞见,你爸就真的死定了。” 其实我也很着急,可是又总觉得那声音不太对劲,因为平时我爸叫我妈都是只叫名字,这次却是连名带姓。 “妈,你确定是我爸的声音吗?再仔细听听,这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一开门把自己搭进去……” “李淑慧,我回来了,开门。”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又在外面叫了起来。 这次我妈也站着不动了,她在黑暗里侧着耳朵,瞪大眼睛细听,好一会儿才说:“不是你爸,你爸说话咬字,这个人太含糊,但声音真的很像。” 再像现在都不能大意。 只是我爸的事我们也一直不死心,所以这会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还是跟猫抓一样,特别难受,连我自己都想开门出去看看。 倒是我妈越来越冷静了,也发现了更多破绽:“不是他,你爸现在只要是你在家,他有什么事都是叫你,哪怕有意叫我去做的,也会喊你的名字。” 这些细节我没太注意,但我相信我妈对我爸的了解,所以两个人也都安静下来。 外面的声音只叫两遍就停了,紧接是拍门声,“呯……呯……呯”一下一下的,每次都很重。 我妈把准备好的棍子握在手里,吸了一口气说:“如果还像那天晚上一样伸进来,我就敲断它的手。” 我也紧了紧手里的菜刀,只顾着咽口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等了约摸十几分钟,外面还在敲门,但我们却听到眼前“扑”的一声响,充当窗帘的被子已经被揭了下来。 灰白的亮光泄入室内,也让我看清窗下高矮不一站着的生物。 它们瞪着颜色不同的眼睛往屋内看,那彩色的光让人眼晕。 我妈的棍子“当”一声就落了地,声音哆嗦地说:“怎怎怎么不是一个?” 我眼睛盯着窗子,不敢回她,只把菜刀抓的更紧,因为我在那群生物里看到了穿灰土色衣服的道士。 他站在怪物们中间,跟他们一起紧贴着窗户,呲着尖利的牙齿,正贪婪地往里面看。 我们站在离窗户两米远的室内,这个距离根本就不能用来救命,尤其是对那个道士来说,他又瘦又小,纵身就能从防盗窗里钻进来。 我妈慢慢蹲下去捡棍子,才握到手里,一只黑色的猫“嗖”一声窜到了窗台上,两束绿色的寒光一闪从我们眼前滑过。 “当”,我妈的棍子又掉了下去。 我轻轻往前迈了半步,对我妈说:“把炉子搬这儿来。” 她如梦初醒,转身就去开门,可就在这时,那猫“嗖”一声就窜了进来,直朝床上的方俊扑去。 我拿着菜刀乱挥,却根本砍不住它,我妈更是吓的尖叫起来,几乎跟它同时往方俊身上扑。 热乎乎的东西溅到我的脸上,瞬间又变的冰凉,那只猫退了回去,但泛绿光的眼睛仍然看着我们。 方俊“哇哇”大哭,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受了伤? 我妈半跪在床边,一动不动,黑暗里我看不到她的情形,只能大声叫她。 过了半分钟,她才哼咛一声,但人却仍然没动,倒是方俊边哭边从床上爬下来,走到我身边。 溅到我脸上的是血,那猫抓伤了我妈。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血直往脑门上冲,一把将方俊甩到身后,拿着菜刀就往窗台冲过去。 猫从窗台上跳下去,跑了,窗口的怪物也都退后了,但他们并没有走,只是远远地看着屋内的我们。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怕我,却在心里发狠,我就守在窗口,只要哪个敢往前,我就一刀劈下去。 双方成了僵持的状态,他们不上前,我也不敢动,但是方俊还在哭,而我妈仍一动不动。 我心急如焚,只希望能快点天亮。 可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才只过了几分钟,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已经是在我们卧室的门口了。 跟那天晚上一样,是用爪子在刮,一下一下“吃……拉……”一声从上拉下来。 我才只往门口挪一步,窗下的怪物就往前走一步,我站回去,它们就又退到原地。 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眼看着那薄薄的卧室门要被抓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火对它们没用,而且今天来的比那天的又多又厉害,它们很轻易的就进了院子,进了屋门。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卧室的门根本没有前两道门结实,为什么它要在外面挠,而不是直接冲进来? 生死一线,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样的问题,但这个想法却突然给我一个提示,或许我紧紧守着我妈跟方俊,坚持到天亮,那些怪物就无计可施了。 慢慢退回到他们身边,看着那些怪物又上了窗台,我没理它们,先蹲下去检查我妈的伤势。 她左边的半个肩膀上全是粘乎乎的血,而且还在不断往外渗出,衣服破成碎片,人已经晕迷不醒。 不能等了,如果不能尽快把血止住,我妈很可能坚持不到天亮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可是现在我能带她出去吗?出去了又能去哪儿?县城根本就跑不到,而村里的诊所人早就跑光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出路都被堵死了,要怎么才能出去? 被逼到了绝路上,我咬咬牙把床单拽下来,直接裹到我妈身上,然后叫止住哭的方俊拉好我衣服,我自己一手拖着我妈,一手拿着菜刀往门口挪。 我们才只离开原地一步,一个黑影“嗖”一声就又扑进来,落在我妈刚才趴过的地方,快速地舔食上面的血迹。 我返身就是一刀:“我去你大爷,老子砍死你们。” 刀子砍到被子上,猫又回到了窗台上,而门上的挠挠声还在一声不断地响着。 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我两腿发软,手一松,我妈先滑倒在地,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接着是方俊半哭半叫地喊起来:“青青姑,那是啥呀,怎么跑屋里来了?” 一转头就看到那黑猫早就又跳到床上,而卧室的门也被抓出了一条缝,一只尖利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爪子从破口处伸进来。 我抄起菜刀就往那爪子上砍过去。 外面“嗷”一声叫,爪子跟着缩了回去,可是身后的方俊却“哇哇”乱叫起来。 我忙着回转身,他人已经不在,不知被一个什么东西拖着正快速往窗口移去。 来不及多想,拿着菜刀就跟着追过去,可是身后门上的抓挠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顾那头,感觉自己要疯了,神经都是乱的,满脑子都是“吃……拉……吃拉”声和方俊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