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爸爸，爸爸，我想打针，我们快点去打针吧。”


    难得女儿这么有决心，金燊把打疫苗的事情安排上了。


    当然他也通知了一下胡老爷子。


    胡老爷子看了看自己妻子，用小的声音问道：“我也要？我这么大的年纪了，疫苗就算了吧。”


    金燊眉毛一挑，顶着一张年轻的脸，严肃地说道：“你年纪大还是我年纪大？”


    胡老爷子立马说道：“爸的年纪更大。”跟他爸一比，他就是个小年轻。


    金燊想起了对女儿的承诺，一言难尽地说道：“我都要去打针，更何况你。”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三口穿上了厚厚的衣服，慢吞吞地准备去医院，两个老人，自然收拾出门比较慢。


    胡奶奶本来就怕打针，从小就怕，现在更怕了，走路颤颤巍巍，拉着爸爸的手，不停地说话 ——


    “爸爸，爸爸，打了针以后有糖吃吗？”以前打针就有糖吃，不过每次胡奶奶都是一边哭一边吃，打针实在是太痛。


    “有。”金燊保证地说道，他立马通知了医生，给所有打针的老人准备无糖型软糖。


    “爸爸，爸爸，等我打了针，你就可以跟其他人说我女儿都不怕打针，那其他人就会说好羡慕你，你孩子好有出息。”


    胡奶奶想到了爸爸被人羡慕，胡奶奶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在学校里，其他老人都很认真要做个小孩子，无奈大多数记性都不好，偶尔吃了一碗饭，停下来还会想自己是不是没吃饭，自然有些时候会记不住，聊天的时候就会提到各自的孩子。


    胡奶奶自然也会听到一些“你儿子在银行上班？银行好啊，工资高得很。”


    “你女儿有出息啊，还给你买金项链。”之类的话，那种羡慕的语气让胡奶奶觉得有出息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


    胡奶奶听了爸爸说打针就是有出息，那些话就自动替代成“你女儿很勇敢，都敢去打针。”


    胡奶奶心里就有点难过了，那爸爸平时跟其他人见面，一个爸爸说，我女儿敢去打针，另一个爸爸说那有什么？我儿子敢打10针，还有妈妈争先恐后地说我女儿敢打二十针！


    她的她爸爸只能蹲在一边，叹了一口气，唉，粥粥都不敢打针，没什么出息。


    胡奶奶的学校里有个男同学，别人每次说这些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胡奶奶曾经听他小声唉了一声。


    现在不一样了，胡奶奶觉得爸爸也可以说了，可以跟他们说，我女儿也有出息。


    金燊没有想到女儿还这么在意他的面子问题，他的心像是被放进了温水里，暖烘烘的，明明每天都知道自己女儿是多孝顺的孩子，每次依旧会被她突然的想法或者举动温暖到，他永远都猜不到下一刻女儿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感动。


    车子在高速路上行驶，两边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天地间一片素白，金燊心里却有万千色彩，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白头发：“爸爸每天都被人羡慕着，因为我有你这么好的女儿。”


    在金燊心目中，金粥粥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最优秀的人类。


    胡奶奶被夸了，这下子更开心了，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打针了。


    胡奶奶又是拉着爸爸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


    到医院的时候，金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问旁边的胡老爷子：“你有没有觉得粥粥的记忆变好了很多。”


    金燊回忆起来了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出现的情况，开口说道：“她之前记忆不太好，头天跟我说想要漂亮兔子鞋子，第二天就忘了。”


    胡老爷子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在学校的时候，胡老爷子就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妻子的病和其他人的病有所不同，都是初期患者，其他病人他们时不时会清醒过来，他的妻子是一直都是这种状态。


    一家三口很快就排队排到了，胡奶奶站在最前面，非常勇敢地说道：“我先打针。”


    还不等金燊和胡老爷子说什么，她已经脚步一颠一颠地跟着护士进去了，胡奶奶进去了以后，犹犹豫豫地伸出了胳膊，把脸别在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所有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身体在发抖。


    护士被她这反应逗乐了，其他的老人家打针，针都扎进去了，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小孩子打针的时候会这么大的反应。


    护士用消毒棉签擦了擦皮肤，正准备扎针，老人家突然声音颤抖地说道：“护士姐姐，你小心一点哦，不要把针断在里面了。”


    护士动作放轻了不少，保证地说道：“不会，一会儿就好了，不疼。”


    很快，胡奶奶就出来了，嘴里包了一颗糖，眼圈红红的，含糊不清地跟爸爸和承啸哥哥说道：“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爸爸，你进去吧。”


    生命中第一次打针的金燊莫名背后一寒，但是在自己女儿面前怎么能退缩，金燊大步往里面走。


    他做死神之前，因为自身的特殊体质被人类抓进了实验室，抽干全身血液的实验都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小针头？他会怕？


    金燊出来的时候，嘴里包着一颗糖，表情依旧严肃，对自己女婿说道：“不疼。你进去吧。”


    胡老爷子抖了一下，心想，你们父女两说谎的表情一模一样。


    最后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医院外面，一人嘴里含着一颗糖。


    胡奶奶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说道：“爸爸，我们都很有出息！”


    第二天到学校，胡奶奶本来是想跟大家说打疫苗的事情，胡奶奶还没说，就感觉到今天大家都不高兴。


    而且她们的教室还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胡奶奶想了想，又数了数，是那个捡瓶子同学没有来上学。


    胡奶奶去问了老师，是不是生病了？


    老师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有点心酸，对比胡奶奶的人生，其他老人的人生实在是令人心酸，老师开口说道：“是生病了，可能这段时间都要在家里养病。”


    捡瓶子奶奶姓李，李奶奶病情恶化了，变得暴躁易怒，不适合跟大家待在一起，自然就送回医院了。


    自从金燊发现老人们的杂七杂八的聊天内容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开拓胡奶奶的思维，提高她的记忆力，金燊也就没有限制大家聊天内容，只要不提胡奶奶的年龄，其他的都可以聊。


    胡奶奶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议论——


    “听说病情恶化了，学校给她儿子打电话，她儿子都没有过来。”


    “还是你儿子好，每天都来接你。”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有没有出息无所谓，重要的是孝顺。”


    “对呀，有出息有什么用，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贴心孝顺最重要。”


    刚有出息的胡奶奶长满皱纹的脸都要皱到一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胡奶奶就问自己的同学：“什么叫孝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