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神魔传: 20.唇舌之战
“看清楚了没有?她就是公主?”
“确定无疑!”
“一千两啊!”
两人在一边兴奋得几乎没跳起来。他们又说了几句,蔽日一时走了过来,笑道:“还真是巧了,对于你们这个问题,早些时候,我还听两位在朝为官的说起这话。现在突然见问,我怎么感觉何其相似!”
那韩湘和公主才又看了蔽日一眼,这次,她们方看得仔细明白。有些人一看外表,就看得出他的非同一般,蔽日的气宇轩昂,让她们也看得一愣。
韩湘道:“哦?果有其事?”
蔽日道:“既然我们提到这个问题,正好由我来献丑说两句,也许更合适。我且照搬我所听到的那段话下来,以做回答,这不算做是抄袭吧?”他虽面向着韩湘,却拿眼睛瞟向公主。目的就是看看她的反应。
“那当然不行!”公主果然立马叫了起来,铁着脸,“别人的东西,你抄了来?治你欺君之罪——”她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公主见了,想想不当,又道,“你得有你独到的见解,否则如何能算?你就是答出来,我们也不会赞同。所以你还是想好了再说,我们会留给你足够的时间——”
蔽日听了她那吹鼻子瞪眼的表情,也暗自好笑。自己只不过随意一探,其实就算自己说了别人的一通话,又有谁能知道?他没理会这公主的白眼,却故意回头,和那琴龙秀挤眉毛弄眼道:“既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且容我们再议议,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好好想一想。这看病卖药卖书卖得多了,你知道这思绪都锈腐蚀了!”
谁知那韩湘煞有介事地上前道:“你刚才说有人谈论过这议题?可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他们所谈又是如何,不知大贤可否示下?”
蔽日听了一愣,道:“你想知道?”
韩湘拱手道:“小生洗耳恭听!”
蔽日:“既然你那么有兴趣,说说也无妨。不过请恕我对这人名字保密。”
韩湘摆手表示无妨。
蔽日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我倒是无意中听这两人说起。当时我正好在外帮人治病,旁听到两人谈话。这两人穿着朴素,我猜他们身份,应该是官场中人。这两人倒是客套,两人酒到半酣……”他说着,还一边瞟向那公主。只见她沉着脸,是满脸的不屑之意。
蔽日只在心里叹了叹:这公主脾气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他故意顿了顿,又继续说:“其中一人先感叹起来:济苍生,安黎元这一志向,是很多有志之士一生抱负。可是当他满怀大志,一心想施展才华的时候,却发现事与愿违,寸步难行。另一个人就说了:倾听民情,探访民情,惩治腐官败事,甚至连深藏树中害民之虫的这些你们都挖出来了。可是你好象还是不高兴的样子。那人叹着气说:虽然计划得很好,可是实际实行起来却很糟糕。这些害人精,他们就像地里的野草,你铲平了,但是稍不留神,他们呼地一声又都长起来了。另一人这时也说了:长起来了再去铲呗!那人道:铲了又长,长了又铲,这些倒也罢了。可是就怕再去铲的时候,遇到些个毒蛇野兽。这野草铲不完,倒反被蛇咬了。那另一人笑道:铲草时你看见那野兽毒蛇所在,你不去铲那锄草,那毒蛇野兽岂不是不咬你了!那人道:我是宁愿被它咬,也不愿看到那野草越长越多!那另一人道:你星星之火,岂可燎原?那人道:也不见得,目前朝廷就在找一批锄草的能人志士。我想集这些志士之力,不愁这所有的害虫都逃得出这锄头包围阵。那另一人道:但是这些锄草的人如何又好找?像这些人都如陨星划空,极其难现,更好比春秋之管仲,汗初之张良,三国中之诸葛亮,千年难得一遇。那人道:不过他们这般人物虽难寻觅,但有些人只要稍比得上他们万分之一,我想也足以担此重任。我最近就听说洛阳来了一位有志之士,他就勉强凑合可以入围这批人选,而且他就即将付诸行动。那另一人道:此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我当时听了,也是竖起了耳朵。”
韩湘便忍不住动问:“大贤可听说了这人姓名?”
蔽日笑了笑:“由于我距他们也远,当时我是凑过脑袋,勉强听了他们那一段话。听到后面是断断续续,不过名字倒是听得一字不漏。”
众人等也都好奇,见他把所说的人与传说中的诸葛亮等联系在一起,不免都大感兴趣,都巴巴地等着他说。公主凤眼一瞬不瞬盯着他,她也在等,而且不耐烦,就只差逼他说了。
蔽日笑,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缓缓地说:“他们所说的那个人就在我们的附近,他叫雪霞飞——”
琴龙秀“扑”地笑出声来。
就是琴龙秀也没想到,他竟扯到这个人身上去了。还把他那么赞扬一番,惹得她们都误进了他的圈套,中了他的玩笑。
那韩湘和公主却不明白,她们看着这两人,韩湘问:“雪霞飞?这是何许人也?”
琴龙秀道:“这个人是个大侠客,一生做过好事无数,誉满天下。说起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韩湘虽不太了解,但也没有理由反驳他。
蔽日道:“虽然是蔽人道听途说而来,但这确也是一些能人的处世之道。对这样的人,我想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琴龙秀听了首先叫道:“当然没有了!韩秀才和小姐又以为呢?”
那公主这时就发了话:“好了,你所说的这人,我们听都没有听过。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无官无权,区区绵薄之力,又如何能担重担?你这结果也未免太牵强了!”
蔽日道:“这人确也是两袖清风,不入流的人。”
琴龙秀道:“小姐这话差了,要是这世上多一些这样的人,那些连官都不敢去惹的毒蛇猛兽,哪还敢再惩凶行恶?那也岂不是百姓之福了?”
公主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看向那韩湘道:“你再问第二问吧!”
那韩湘听了他们那一席话,也是颇觉有理,这时见说也点头道:“既是小姐发话,那小生就再请教大贤一问!”
蔽日道:“刚才蔽人胡言乱语,不道处纯属虚构,小姐秀才还请不要介意。”回头示意了琴龙秀。
那琴龙秀再向前笑道:“秀才请!”
那韩湘已一整精神,道:“大贤说有所谓的好人,就必有所谓奸邪之人,小生对这点也深表赞同。那既有平稳,就必有不稳了。如今我听说黑邪横行,烧杀抢掠,凶残恶劣,连洛阳这一净地也置身其中。昨日入城时,我就听城门守卫告戒行人出东门时千万要小心,说那边森林不只有成群强盗出没,更还有妖魔鬼怪作祟。我就奇怪了,既然明知那有邪恶,为什么就没有官兵前去缉捕?那守卫又说连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付那神出鬼没的妖邪,只有防他入城行恶了,因此城门戒严。小生又见城中张贴无数通缉令,通缉多名逃犯,然而并无结果。小生就请问大贤了,诺大一个洛阳城,难道对付这些宵小之人,就这般不力?以大贤之见,又以为如何呢?”
文荟对什么妖魔并不耳闻,听他说出有强盗的事,她心里也就起了不岔不满之意。
琴龙秀却没想到他还是回到“老生重谈”的话上来了,心里不禁也笑。对方想以“整个洛阳都没人对付得了这些邪恶,又何况是你这小小的一个凡人”这观点来难倒他,可对方绝没想到的是,他还是事中人。
蔽日也笑了,他知道好戏又来了。
琴龙秀笑道:“要担此降妖除魔之事,想又快又有效果的话,也非我刚才说的,那两位官员谈到的,最近来洛阳的雪霞飞莫属。他也是兼为此事而来。如果要看效果如何,不日便会有结果。有他在,我想那妖魔强盗这次会是凶多吉少了。而且我听说那雪霞飞是有备而来,因此我们的寄托就放在他的手上了,我对他是充满着信心,秀才以为呢?”
“既然有这般人物出面,我想那……”
“好了,有这般侠士出面,百姓的水深火热可解了!”公主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脸这下是变得忽青又冷了,她就不信制不了他。为避免他再折在“大侠客”一词手里,她略带着不岔道,“这些官面上的事,你一个秀才,现在空想有什么用?等你上了榜再用心去研究吧。旧事重提的方法太过于老套,你该知道推陈出新才有出路吧?”她在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虽哼得很轻,但蔽日两人还是看在了眼里。
韩湘见她无故又生气,而且又受教,心里一时语塞,更进退两难。他一时唯有低头称是。
琴龙秀道:“琴某所说虽有点夸大,但也是实情,让小姐见笑了!”
蔽日也道:“虽然这话是借道而来,但总算也还不辱它的出处来历。我们有像那锄草官和大侠客那样的好人,真也是百姓之福气了!”
公主冷冷地看了两人,也没说话,当做是默认了。她再转身以又冷又硬地语气对那韩湘发话道:“秀才,你可以再问了!”
蔽日见了也暗地摇了摇头。
韩湘此时却有些动摇了。他看到他们与她“对峙”般的情景,他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被呼来唤去,这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了,这时的他竟突然催生出一种自卑不堪的心境。
其实他一早见到她,那公主非同寻常的气势就让他已经有了自卑叹息的感觉。还有那两人,虽然他们只是个卖书和卖药的,但他们无论言谈举止,始终都神态自若,谈吐自如。他对自己虽然也有相当的自信,但他们现在的这一情境,让他一时很不自在起来。
面对那两人,他感到自己悲观;面对那小姐,他情何以堪?这些原因,一时让他的精神面貌又回复到了原来的他,甚至比原来还要糟糕。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勉强克制住了渐低落的情绪。看到公主向他说话时,他又稍振作精神,叹了一气道:“这次入京赶考功名,忧喜参半。深恐举士不第,又期待榜上有名,两重天地之别。我想请教大贤,中如何?不中又如何?请大贤诠释我心中忧虑,代指点迷津——”
他真挚意切地发问,面色沉静,心内却起伏不断。
两人听他肺腑之言,当然明白他此时的心情。这是他没有旁力左右的真情流露了。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问,其实不是举世大多数人的询问?
一般平常人等,如若不是官宦富贵人家,一般布衣,若无生计,他们要追求富裕的生活,热衷追求仕途无疑是一条有效捷径。因此每年像他一样赴试的读书人何止是如潮如水。
然而到头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中了榜的自然从此难再忧愁。但屡试不第的人,这大多人大半生无不在为求取那份“光明前程”而埋头苦读,最后却连所谓的高中影子都粘不上。穷困潦倒不说,身心俱疲,至老至死的比比皆是。
琴龙秀看他这般垂头丧气,不由笑了一笑。
韩湘忍不住道:“大贤为何冷笑?”
“我在想,你还那么年轻,一切都只是刚开始, 却好像已穷途末路,走投无路了。”
韩湘道:“读书多年,只为这一考成名。不中,难以面对父老家人——”
蔽日也摇头笑了。
韩湘再奇,问:“先生又何故再笑?”
蔽日道:“你这一句话,让那些水深火热里的人听到情何以堪?想我蔽某人虽读过几年书,也考不过科举,一生只以采药治病为生。若以科举谈论,岂不早上吊投胎几十回了?”
琴龙秀道:“年轻人本来就该积极上进,既然你有心要进仕途,那是好事啊!天真的孩子,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路要靠你自己走出来,你才刚开始。秀才,说实话,我看好你!”
蔽日道:“我是个医生,生老病死,见得多了。小伙子,你生龙活虎的,不会比那些命悬一线的人还要差劲吧?说实话,其实我也看好你!”
那韩湘听这两人一句话,心里那个激情啊,几乎没一下冲天而起。他转头看了看那湖面,似一时打定了主意,他转身向两人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年书,很高兴认识你们,谢谢!对了,你这书卖我一本!”
琴龙秀笑道:“当然可以了,本来卖三十文的,我卖你二十五文好了!”
那韩秀才买了书,回身就走了,他也无心再呆下去。临走时,他还极委婉地向那公主告别了一声。
蔽日见他走了还三步一回头,一时也忍不住笑。那琴龙秀就看了那公主道:“小姐要不要买一本书呢?”
那公主却只低了头,看着手里垂下展开的“玉女”图:那画笔法细腻柔美,画中玉女完美无缺,有情有色,让人望而思远。她低着头沉静在那,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小姐!”一旁的丫鬟轻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她拿了画在手,脸色一变,拿在面前就要撕。
丫鬟忙劝道:“小姐,这是你的画像……”她觉得画得很好,撕了太可惜了。
公主果然一愣,再展开画至面前: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对方只要笔法不屈,画出来的自然也不会丑到哪里去。而且对方画工也的确不俗,不但描绘了她真实的一面,更在那画上凭空增添了些青春迷人的气息,让人看了也情不自禁地赞叹。
一个人就算再不愉快,也难以和自己过不去。公主看到自己抒怀动人的一面时,她的面色不禁也舒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