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池: 第十四章 自笑此身无定在 风蓬易转孤根
<h3>第十四章 自笑此身无定在 风蓬易转孤根</h3>
顾锡尘退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清欢只当他长途跋涉过于疲惫已经睡下了,没有去打扰他,闲了一会突然想到一早上没见到左池了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呢。
清欢来到左池住的寝殿,少年却没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剑。“奇怪,莫非现在还没起吗?”清欢心里疑惑,阿池可不是赖床的人,“难道生病了?”这样想着,她有些担心地走到房门口轻轻叩门,“阿池?”
左池本就天蒙蒙亮才睡着,此时正处在酣眠之中,加上外头动静又很小,所以屋子里并没有半点反应。
清欢更觉纳闷,这孩子不会真病了吧,不行得进去看看。
顾不得许多,清欢推了推门发现竟从里面拴上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倒也真是他一贯的作风。不得已只能翻窗户了,这点小事可难不倒她,小时候这都是家常便饭。
西北的窗子比较高但好在因夏季炎热窗子都开着,她往上看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瞬时一跃而起,转眼就蹲在了窗沿上,悄无声息就像只上树的野猫。
从窗户往里看清欢发现了熟睡中的左池,好啊都什么时辰了还贪睡。清欢心想先别吵醒你了看你睡到几时。接着从窗户上轻跳而下,脚步轻盈,竟没能惊醒左池,看来她的轻功果然还是不错的,清欢不禁暗自得意了一会。
她悄悄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躺得笔直,被子只盖到腰际,旁边放着他从不离身的剑还用右手紧按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单衣更显得少年清瘦不已。睡梦中的左池蹙着眉,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额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清欢心口有些发疼,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他,应该很少睡过一个好觉吧。
她不忍再打扰,想出门去却又怕吵醒他,想了想索性找了个凳子坐下,反正自己也无事。坐了一会又觉得有些无聊,看见柜子上摆着几本书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过去想拿来看看。
打开一看不料都是用外国文字写的,清欢一个字也看不懂,猜想应该是以前外国使臣来住时落下的几本游记典籍,随便翻了翻,刚打算放下,不经意却瞥见书的背面右下角有三个小小的汉字,她便又拿起来仔细一看,竟然写着“顾青颜”。
难道...这是师傅的手书?清欢一怔,回想起以前师傅确实在这个屋子里住过一段时日,也经常见他半夜三更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难道师傅还有写书这个爱好?
清欢又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字迹,字里行间真有点师傅的风格。只不过,这写的都是什么,清欢站在桌边盯着书上鬼画符一般的文字愁眉不解。
她或许是想入了迷,一只手拿着书细细端详,一只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挲,眉间微蹙,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美好的弧形。左池睁眼时,便看见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书桌上,还有阳光里一脸认真的清欢。
本来还沉重抑郁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左池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温暖的笑意,他缓缓起了身,边向清欢走过去边问:“看什么呢?”
清欢被吓了一跳,左池似乎总能吓人一跳。
“阿池,你走路真的没有声音诶!”清欢放下书对他说,言辞微嗔。左池撇撇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了慢悠悠地说:“是你看的太认真了。”
清欢拿着书走向他,有些无奈地说:“你看这个,这应该是我师傅的手书,但是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左池接过她手中的书,看了许久,眉头越来越皱,表情也愈发凝重。清欢以为他能看懂,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都写了什么?”左池盯着书淡淡说了一句:“我看不懂。”
“那你的表情跟真的一样!我还以为你看到什么了呢!”清欢嗤之以鼻,想着阿池真的太能装了。左池研究了一会又沉思道:“不过,这种文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究竟在哪里呢?他一点点回想,应该是小时候见过的。
左池闭上眼,记忆中努力搜寻这个特殊的字符,小时候到处玩看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少,一时间也难以记起。
清欢见他好像陷入回忆中抽不开身,只得无奈地坐在他旁边,手撑着头摇摇晃晃,她知道今天要是想不起来估计他是不会干别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从脑海跳出来,是静缘寺!
他想起来,小时候顽皮四处闯祸,不管躲到哪里父亲都能把他揪出来,只有静缘寺,父亲好像从不曾发现过,他便老往那里去,寺中的女尼对他也很好,她让左池叫她拂姑,是一个十分俊雅不俗的女子。他一直以为父亲不知道静缘寺,直到那日,朝廷派人查抄左家那一日,父亲把他藏在密道,对他说逃出去以后去静缘寺,只有她能保你了。
对,就是在静缘寺,左池确定自己曾在拂姑房中见过这种字符,她写过的。
在山上这十年他偶尔会去静缘寺探望拂姑,左家的事,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上次和清欢在长安,他没去,因为不想让清欢知道太多也卷进来。
顾青颜是拂姑的师兄,他知道。
清欢在旁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她摆摆手,“阿池啊,你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点东西吧。今天晚上汗王说举办家宴,啊对,忘了说,我师兄从中原回来了。”说着起身往外走,“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好好吃饭啊。”
没心没肺的人活的应该更自在些吧,左池看着她的背影,这些仇恨,就不要她也承受了。
左池把这本书小心地收起来,准备带回中原让拂姑看看,说不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这边的顾锡尘还在房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肆扬说的那句“哥哥,你不要我了吗?”当时她的悲凉、害怕和心痛,他感同身受,在大街上看见她时,他多想奋不顾身地跳下马拥抱她,告诉她自己还是那个爱她的顾锡尘,可是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爱她?
他紧紧握住了双拳,眼神中透出狠绝的光,只有坐到了顶端,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很快,夜幕降临,汗王说的小小家宴其实还是办得有声有色,宽敞的庭院中处处挂着羊角琉璃灯,一张大圆桌子,铺着镶金丝的奢华桌布,上面摆满玉盘珍馐和金杯美酒,和着舞姬乐姬优美的舞姿、优雅的乐声,汗王看起来心情大好。
桌上除了汗王、顾锡尘、清欢和左池外,还有须卜贺和马亦里,这次家宴,说也是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
汗王端杯道:“今日家宴,一来为了清欢十年在外漂泊终于回家,其实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伯伯的责任。二来呢,为了庆祝锡尘与中原皇帝的七公主订了姻亲,这次千里迢迢去到中原收获可不小啊!来,先干了这杯!”
众人皆举杯示意,汗王先饮后众人才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顾锡尘和左池都心不在焉,叶清欢却想着师兄和七公主定亲了?这个七公主是何人物,人品才情如何,能不能配得上她心里最完美无瑕的师兄。转而又想到师兄也要成亲了,师傅不在了,左池要走了,就剩了她自己,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桌上就左池一个外人,须卜贺还是忍不住问道:“汗王,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不知...”
汗王恍然大悟,“哎,一高兴都忘了介绍,这是在中原一直照顾清欢的左池,跟清欢啊,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哈哈哈...要不然呐,我看就给你俩指婚,清欢你也不小了,你说呢?”“伯伯,说什么呢!”清欢听见他越说越没谱了,面上一红,骂了一句便开始低头吃菜。
汗王仿佛乐不可支,端了酒杯身后婢女忙过来倒酒。
左池面无波澜,道:“汗王误会了,在下明日便回中原。”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连眼波也没有一丝流转。
清欢抬起头看他,虽早就知道心里却还是有些失意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