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 不去
才画完的消寒图被晾在窗下,赵宜安半坐着,用手小心托起,嘴里仍在喃喃,等画完了,要用这个换什么。
赵陆坐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一直过了许久才离开。
抬头,金公公忙躬身,赵陆便道:“沏壶茶。”
金公公应是,低头去了。
赵宜安欣赏完了她和赵陆一同作的画,回过头来,看见赵陆将手垂在膝盖坐着,似在走神。
她俯身过去,拉了拉赵陆的袖子:“你怎么了?”
语气含着担忧。
赵陆霎时清醒,摇头道:“无事。”又问,“你想要什么贺礼?”
赵宜安也摇头:“我还没想好呢。”
况且新年还早,也不急这一时。
不过她记起一件事,忽然问:“我方才——”
赵陆的心一紧,面色却还平静:“方才什么?”
“方才听到你让金公公沏茶,我也想喝。”
赵陆轻轻松了口气:“好。”
得到他的同意,赵宜安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
金公公很快就领着伺候茶水的小公公回来,等小公公替二人上了茶,又带人下去。
暖阁里静悄悄的,偶尔从烧着的炭盆里传来哔啵两声。
先前赵宜安忽然间喊的名字,她自己似乎也已经忘记了。
早晨赵陆去拜见了长乐宫,中午时,金缕就亲来嘱咐养心殿里的三人。
看到金缕来了,三人一时就如找见主心骨一般,忙忙上前将她围住。
金缕皱眉斥退:“都受了教导进了宫,怎么还是一副小家子气?这样火急火燎的,旁人一见,还以为养心殿亏待了你们似的。”
走在最前头的孙语兰,急忙退下来。其余二人,也跟着退后。
“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姑姑莫怪。”
金缕点头:“太后娘娘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陛下看上去对你们冷淡,实则是为了护住你们的名声。否则没名没分的,却叫人瞧不起了,你们可明白?”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回道:“明白。”
见如此,金缕又道:“你们也放宽心,今儿一早,陛下就亲自到长乐宫,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不出几日,就要将你们晋封了。到时候飞上枝头,可别忘了是谁将你们领进宫的。”
孙妙竹连忙笑道:“姑姑辛苦,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姑姑提携之恩。”
金缕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是孙家提拔的你们,我不过带人进来。但你记着我,也是好的。”
听到金缕说了前一句话,孙妙竹便在心里一惊,她原本想着拍马,没成想金缕并不是这个意思。正想着如何描补,金缕的后一句话就救了她。
她垂下眼睛,小声道:“多谢姑姑。”
果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金缕点点头,问:“昨儿又是谁单留在东暖阁里的?”
闻言,孙语兰朝前走了一小步:“是我。”
“留了多久?”
孙语兰低着头,耳朵烧得通红:“约有一个半时辰。”
金缕便说:“同报上来的倒一样。”
三人皆一怔,金缕的意思,明摆着说养心殿有长乐宫的人在看着。一时间,三个姑娘心里各自想了不同的事,却都明白了一点,以后行为举止必定要小心,绝不能行差踏错。
金缕又问:“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孙语兰的脸烧得越发红了,她在养心殿里留了多久,就跪了多久,哪还能和陛下说话做事?
可她又不甘心,只故作娇羞道:“并没什么,陛下问了我一些家乡的事……”
她是绝不敢将孙碧菡的事牵连出来的。
金缕听了,若有所思道:“家乡之事么?倒也合理。”
“是。”
“可还有其他?”
孙语兰犹豫了一会儿,道:“金缕姑姑,我昨日不知做了什么,到最后陛下似乎有些生气,就叫我出来了。我实在不知该做什么,还请姑姑帮帮我。”
“哦?”金缕似笑非笑,“问了家乡的事,陛下就生气了?”
“不……”孙语兰绞尽脑汁,想将事情说轻些,“或许是我的礼仪出错。见了天子龙颜,我便有些忘形……”
金缕看着她扯东扯西,脸上只是笑着,最后等孙语兰说完,柔声安慰她:“不必着急。陛下是少年人,性子燥,一时不知道触了哪片逆鳞也是有的。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正经再见一面,我也好在陛下面前替你们说说话。”
孙语兰面色露了喜色,忙低下头:“多谢姑姑。”
“也不必谢我。”金缕意有所指,“如今早进了冬天,再等上两三个月,一开春,宫里就要忙选秀的事了。也不是谁都有机会进养心殿的,你们只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
三人又是行礼道谢。
“行了,再准备准备,一刻钟后,我带你们过去。”
“是。”
金缕一出门,孙语兰就连忙跑向自己的房间,孙妙竹有心想问问她,却没拉住人。
看着孙语兰奔出门外,孙妙竹有些懊恼。
她昨夜思前想后,觉得孙语兰的反应必定不是得宠,兴许是在哪里惹恼了陛下,正害怕,却还在人前强撑。
方才听孙语兰的话,果然应验。只是孙妙竹还来不及高兴,金缕就忽然说,再带她们去觐见天子。
金缕说得很对,少年人性子燥,一时恼,一时好,昨日他对孙语兰恼火,今天再见到她一副娇滴滴的样子,难保不会又转性爱上她。
孙语兰的那张脸!
孙妙竹暗自咬牙,却又不能阻了这事。只好也出了门,往自己房里去打扮。
暖阁里,赵宜安正在喝茶,赵陆斜靠在她对面的迎枕上,执着一册书细读。
之前摘的梅花谢尽了,金公公就按赵宜安的嘱咐,让人燃了梅花香的香饼,因此现在还是一股淡淡的梅香。
金公公掀帘进来,悄声行至赵陆跟前,回道:“金缕来了,还带了孙家的三个姑娘。”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暖阁里只有赵陆和赵宜安二人,所以这句话便分外明显。
赵宜安的手一顿,捧着茶杯看向赵陆。
赵陆也微怔,但他很快就开口:“请进来罢。”又转头对着赵宜安,“你先去槅扇里……”
“不去。”
金公公躬着身,听见两人对话,实在不敢就这样领命出去,请人进来。
赵陆也没想到,他还歪在迎枕上,而赵宜安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不去。”
瞧上去似乎十分坚定。
赵陆便问:“只这四人?”
金公公忙回:“只有这四个。”
“那就叫进来罢。”
他在通炕上坐直,将书放在小桌上,也没有再提让赵宜安去槅扇里的话。
只一会儿,金公公就领着人进来了。
金缕在前,其余三人垂首跟在后头。
一进来,金缕就拜道:“叩见陛下。”
赵陆已从通炕上站起,见状上前虚扶一把,笑道:“哪里的风将姑姑吹来了?”
金缕顺着他的手势起身,道:“早上陛下为了这三个人,巴巴儿的跑了一趟长乐宫,这会儿,我倒是带着她们来谢恩来了。”
赵陆道:“姑姑操心了。”
正说着,金缕忽问:“怎么赵姑娘也在这里?”
她这一句话,在场几个孙家的人,霎时就将注意全放到了赵宜安身上。
孙语兰自不必说,她早问到陛下身边有个女子。剩下的孙妙竹,更是眼红艳羡,侧目想要偷觑一眼。孙柳月倒是神态自若,只立在原地不动。
听见金缕的话,赵陆并未作答,却盯了金缕一眼。
金缕忙赔笑道:“是奴婢失言,陛下勿怪。”
“无妨。”
赵陆转身,又坐回了通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