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曾旧谙: 第二章 春寒酝酿
钟山脚下,有一处占地颇阔的大宅院。仰视青翠叠绿的紫金山,俯就钟灵神秀的玄武湖,住得久了,人都沾上了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气。
门口的匾额上是“长孙“二个大字。在大唐,长孙可是赫赫有名的姓氏。已故的皇后就姓长孙,和皇帝是结发夫妻,感情极为深厚。长孙氏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皇帝敬之爱之,以至长孙氏过世多年,后宫仍未有新主。这幢宅子的主人就是长孙氏的嫡亲兄长,中原长孙氏的族长,当朝左仆射长孙无忌的府邸。长孙既是皇亲,又是皇帝少年时的挚友。亲妹子虽然过世了,官却越作越大。左仆射相当于当朝宰相,已是一品重臣。
这宅子本是齐梁时皇帝的行宫,虽然经历了几次战乱,保存的倒还算完整。宅内处处可见前主人费尽心机从各处搜集来的奇山怪石,辅以精巧的人工湖泊,配上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一时间江南的小桥流水,旖旎风光,在宅中随处可见。长孙常年在朝为官,鲜少踏足此地,一个大好的宅子,平日只有几名家丁看守。
这日,沉寂了多年的大宅突然热闹起来。一队先期到达的仆役侍女大费周章地拾缀了半晌,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恒山王=李承乾。
据说这恒山王李承乾乃是皇帝长子,长孙氏嫡子。尽得帝后的宠爱不说,人才也是十二分的出色。满朝文武大臣对这位二岁就被封王的皇长子,皆是有口皆碑,称赞不已。而这位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离京才短短几日,朝中请立恒山王为太子的折子便像雪片似的往上呈。只是可惜,主子此次以游历考察的名义出京,暗中却是奉了圣旨,要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王府侍卫长萧长清默默地跟在主子身后,心事重重。他和主子年龄相仿,自幼被安排在主子身边一同读书学艺,对这个年轻少主自是有着不一般的情意。主子前些日子刚刚接任了长孙一族世袭的燕子门门主一职,就不得不出京完成这个棘手的使命。他长叹一声,皱紧了眉头。
“长清,你看这江南风光比起长安来如何啊?”
萧长清正低头想着心事,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若不是反应快,径直向左前方迈了一步,险些就撞到他身上。绕是如此,身上这身玄色衣衫,还是被瀑布的激流浸湿了大半。
李承乾含笑望了他一眼,戏谑道:“你这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在想着方才在酒楼上遇到的那位姑娘?”
萧长清薄面一红,心道“真是贼喊捉贼,明明是你老人家动了春心,当众调戏人家小姑娘,却要赖在自己头上,他只不过是递给他一瓶天山雪莲制成的灵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真是冤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抬头道:“殿下说笑了,像那样的江南娇丽,只有殿下这样的人才才配得上。只是属下听下面的兄弟们说,梅妃娘娘这下可是气的不轻。如今正在房里大发雷霆,殿下要不要先去安抚一下?”
李承乾眉毛微微一皱,俊面上罩上一层薄霜。
萧长清心里一阵偷笑,梅妃的善妒,在恒山王府那是人尽皆知。有次她掌掴殿下宠幸过的一名侍女,那侍女倒也烈性,竟寻了死。娘家直接告上了长安府尹,闹得皇帝都知道了此事。梅妃从那件事后就失了宠,传闻殿下已经有数日未曾踏足她的房内,不知为何,这次江南之行又把她带了出来。
“派人送她回去,立刻就走。”李承乾一脸的厌恶。若不是想借她掩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她。
萧长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费周章地携美同游,才到金陵就打发美人回去,这也太不近情理了吧?一想到梅妃那难缠的样子,他就头疼。
“还有,今天那位姑娘,查到是哪家没有?”
萧长清作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讪讪地道:“金陵首富,郎家。据说是郎家大少爷自幼定下的未婚娘子。数日前父母双亡后从塞外来投奔郎家,快进城的时候遇到山贼,在身边的家丁拼死保护下才侥幸留得一命。”
李承乾轻轻“哦”了一声,俊美如艺术大师雕刻过的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
萧长清暗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酒楼中的明媚女子,和自家主人还真是般配。同样的俊美无匹,也是同样的骄傲。就是不知主子是一时兴起还是把人带回王府。若是带回王府,可要有好戏看了,敢说未来太子卑鄙无耻的,她是第一个。
李承乾淡淡的问道:“他们还跟着吗”
萧长青点点头,道:“虽然很小心,但是还是逃不过燕子门兄弟们的眼睛!“
李承乾微微一笑,道:“你猜这郎府的小姐,知不知道她舅舅的所作所为?“
萧长青眼前不禁回想起那女子在一品斋戏弄梅妃时的眉飞色舞,那样清澈的眼睛里,一副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可是,她是对方阵营的人,出身来历都隐秘的很,还真不好说她在不知道。想了想,答道:“要不要回头和西域的兄弟联系一下,让他们查一下?”
李承乾点点头,吩咐道:“仔细些,事无巨细的都给我查出来!”
刚转过身,又回头补充道:“不要透漏给府里的弟兄,让集犬堂的兄弟去作!”交代完了,就大步朝寝宫走去。萧长清摸了摸头发,有些发愣。主子不是一向喜欢做事稳妥吗?查这事最擅长的就是他麾下的紫衣堂,集犬堂是锻炼刚入门的兄弟们的,做事难免出现纰漏。交给集犬堂,这合适吗?还没等到他提出异议,主子的身影已经拐进了宫殿中,看不到了。
我一出酒楼,就知道情况不妙。这金陵的烧酒,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刚才闹腾了那么半天,还不觉得怎么样,出门一见了风,头竟骤然疼了起来,扶着头,勉强走了几步,脚步一软,似乎看到几个快速接近的身影正朝我而来。我还来不及躲开,就失去了知觉。
“啾啾,啾啾啾”一阵悦耳之极的鸟鸣声硬是把我从梦中唤醒。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秀秀那布满血丝的双眼。
“小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秀秀未语凝噎。腮边还沾了一颗大大的水珠。如一枝带雨梨花般楚楚动人。
“秀秀你长得真好看,要不你当小姐我当丫鬟得了。”我接住那滴水,真心实意的说。
“什什么”秀秀大脑短路,抽泣着抬起朦胧的泪眼,询问的看向我。“小姐你是不是饿了,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把燕窝粥端来。”她急急的欲起身,我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连忙说:“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你会在我面前?”
秀秀还来不及回答,门帘一挑,那张曾让我心中五味陈杂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秀秀乖巧地退了出去。我扭过头,面朝墙壁,避不吭声。
他站在我床前,看了我良久,才缓缓地道:“你想走?要去哪里”
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象一把冰锥,径直刺进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赌气说道:“我自然有要去的去处,不牢公子挂心。”他浑身一颤,眼里掠过一丝伤痛,定定地看着我说:“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说话?你这样任性,就不怕姑姑在天之灵责怪你?我不过是替姑姑教训了你一下,你就要这样背弃父母的心愿?你可知道为妇之道?看来我还是教的不够,你还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
我气急了,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身上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衣,坐起来道:“什么三从四德,我根本就没听过,我娘只告诉我让我快快乐乐地活着,如果她老人家知道我嫁给你是为了让你折磨,她一定不会答应这个婚约。”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立即移开,转过身子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赶快穿好衣服,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
我呵呵一阵冷笑。趿拉上鞋子走到他面前,示威似的看着他:“怎么不敢看我?你不是君子吗?君子不是应该坐怀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吗?你不敢看我说明你心里有鬼
他拽住我胳膊重重的一扯,我立即跌进他的怀里。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紧紧地搂住了我。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舒适地几乎让我忘了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冷冷的斥责过我。
“别说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你动手。”他痛楚而又带着几分自责的话,一下子打破了我的所有伪装。我使劲地抽着鼻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他收紧了手臂,低声说:“我道歉,都是我不好,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听着这类似诺言一样的承诺,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他是那个在我最迷茫的时候象英雄一样来拯救我的王子啊!那日在极度惊恐之中,唯有他翩翩而来,将我带离那个地方,将我抱在怀里好生抚慰。那时候,我就恋上了这温暖的怀抱了,可惜,回到府里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不再对我软语温存,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曾有过!如今若不是我跟他闹了脾气,只怕他那冰冷的性子,也不会这般的爱惜我!我心里偷笑,偎在他怀里不动!
虽然只是拥抱着,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但我仍然是感到十分满足。在他怀里,我才知道在这陌生的地方,始终有一个地方,是温暖的!
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阳刚之气,我的心,不受控制的陶醉了!
“答应我,别离开我的左右!”他急促的在我耳边道。
这呆子!这算是情话吗?好像应该说,宝贝,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也难怪他木讷,以他的年纪,早就应该纳上三五个侍妾了,可他的身边,只有一个不谙风月的小书童。看来日后我还需好好的教教他。我噗哧一笑,脸红心跳的嗯了一声。
郎世宁在这事之后,也象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处处关心起来,不但毫不避嫌的把我搬到了小静斋来住,离他的松林苑只有一墙之隔。又以我太瘦为名,着郎月看紧了我的饮食。就连每日向舅舅请安的程序都给我免了。我也因祸得福,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郎月这小子,拿个鸡毛就当令箭,真的当上我的贴身保姆了,每天抢着跟秀秀给我调理膳食。我对吃的兴趣一直是浓厚不减,也就十分配合。只是秀秀平白被抢走不少工作,心里有些幽怨。十几日下来,我明显胖了一圈。
小镜斋的授课还在继续。没了精神压力,我的成绩也好了很多。我经常在他画画时捣乱,他极爱梅花,几乎每幅画里都有梅花。或深深庭院中的疏影横斜,或悬崖峭壁上的迎风独立,他笔下的梅总是那样独具风骨,傲然开放。每当我说起他画的梅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个没经历过挫折和生活艰辛的富家公子之手时,他就沉默不语。执笔的手也微微发颤。我吐吐舌头,补救似的从他手中抢过毛笔,信手胡批乱改,于是乎,一副好好的含苞欲放梅花图就变成了枯藤老树昏鸦。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宠溺地看着我笑,无数个日落和黄昏,就在这样温馨的场景中流逝。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他的日子可也过得这么悠闲,几乎看不到他出门,而且在家里时也只是画画,看书,督促我的功课。闲得好像他的身份只是个书生一样。郎家开了那么多商铺,也看不到账本什么的。难道大富之家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他要出门,据说是收账,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日一大早,秀秀就火烧眉毛地唤醒了我。好不容易挨到郎世宁出差,我可以睡上二天二夜不用背书,偏偏她这么没眼色,扰人清梦。我懒懒的诅咒一声,半睁着眼睛。
“小姐,今天集上来了波斯商人,听说有好多的稀罕东西。”秀秀没理会我的臭脸,扬手掀开被子。
“好冷!”我打了一个喷嚏,披衣坐了起来。
秀秀一面整理床铺,一面说:“听说那波斯商人都是蓝眼睛,黄头发的,一个个的净说些叽里呱啦的话。不过他们的香水可真好用,只一滴就香好久呢!城里的小姐们一窝蜂似的围着他们”我被她说的心里痒痒的,巴不得这就长上翅膀飞出去,一想起来郎世宁临走时的吩咐,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秀秀见我兴致不高,奇怪的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当然想。”我没精打采的穿上外衣,扫兴地说:“表哥临走时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他叫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准出去惹是生非。”
秀秀捂嘴偷笑,暧昧地看着我说:“谁叫你喝醉了酒?听郎月说是少爷抱你回来的,就那么巧,若是少爷晚到一步,说不定小姐就被色狼抢走了”
就是那么巧,我从酒楼出来,酒性发作,醉倒在他怀里。据他说,离老远就看到我步履不稳,疾走了几步正好接到我,避免了我跌在地上出丑。我的离家出走就这样不了了之。我也从此被禁了酒。当面答应他不会出去,他仍然是不放心,还把郎月留了下来,那小子认真极了,绝不会放我出去。
“笑吧,你就笑吧,我出不去,你也走不了,咱姐妹是一条绳上的吗咋。”我仰面躺倒在她叠好的床铺上。秀秀神秘地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奴婢有一个办法,小姐要不要听?”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眨着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她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不说是吧?”我一点儿情面也没给她留,动手呵起她的痒来,她抵不过,笑着喘着粗气:“小姐,我说,我说”
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了府,趁郎月被舅舅叫去,我和秀秀迅速换好了衣服,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看后门的老伯一向喜欢秀秀,经常放她溜出去玩,我也就借了光。老伯还答应我们只要舅舅不发现,就一直给我们留门。我经常是几天也见不到舅舅一面,就算他得了闲,也不会主动叫我过去。我曾一度怀疑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我,郎世宁免了我的问安礼,正合我意。
带上了充足的银子,我和秀秀均是刻意地打扮了一下。身为金陵首富家的小姐,咱也不能失了身份不是。
金陵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西市。说是西市,也只是一个叫法罢了。其实金陵就只有这一个集市。离郎府也不算远。走了没多久,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
金陵虽然比不上长安那么繁华,市井之间倒也热闹。江南的丝绸铺子;苏杭的绣品;龙井的胭脂;西域胡商的鞍马部件;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长街。穿着各式各样唐式衣装的小贩卖力地在摊位前卖力的吆喝着。我一面在摊位前流连,一面在心里慨叹大唐的繁华。贞观盛世果然与历史上记载的一般无二,人们生活安定,经济繁荣。曾经战乱留下的痕迹,丝毫也看不到了。衣着体面的乡绅贵妇;斯文有礼的士子学生;提着篮子的家庭主妇;还有挽着裤脚挑着担的农民在长街上组成了一副相当和谐的画面。我又何其有幸,能够身临其中,亲身感受大唐盛世的多姿多彩。那些怨天尤人的情绪不由淡了许多。
秀秀的目的似乎不在逛街,好几次我从货坊出来,都看不到她。至于她所说的波斯商人,更是不见踪迹。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我恋恋不舍地从一家经营玉石的铺子走出来,一滴樱桃大的水珠一下子落在我的脸上。
“下雨了?”我纳闷地看向刚才还晴朗无云的天空。果然,不远处一大朵阴雨云正在缓缓移动。我想把脚再缩回玉石店,秀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襟道:“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雨要是下起来,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如果让少爷和老爷知道我们偷偷溜出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淋雨和挨罚比起来,相信谁都会选后者。我和郎世宁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融洽了一些,如果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又要回到从前,那我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我咬咬牙,和秀秀手拉手地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街上刚才还秩序井然的热闹场面已经不复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摊位的小贩,赶着马车急急前行的车夫,还有和我们一样在街上狂奔的,到处都是急着回家躲雨的人们。一时间,车轮的碾压声和呼喝不停的叫喊声,混在一阵强过一阵的雷声中,街上乱的都听不到说话声。今春的第一场春雨伴着一道厉色的闪电,倾盆而下。秀秀怕我们在雨中跑散,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她拉着跑,早就辨不清方向了。
“小姐,去那里避避雨吧?那家的门檐好宽。”秀秀竭力地大声喊道。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狼狈万分地跟着她躲到了屋檐下。这座粉红色的高墙门口,一字排开了几十辆华丽的马车。墙内隐有丝竹之声和女子的轻笑声音传出来。看来这还是一个颇为风雅的人家。大雨天的,还邀请了这么多宾客来开party。我看着那扇虚掩着的粉红色大门,心中很是好奇。
秀秀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小小姐我好冷!”被她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身上冷了起来,抱着肩膀安慰她道:“坚持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儿了,我们再跑回去。”
“可是小姐,你若是淋雨着了凉,奴婢可怎么向少爷交代?不如小姐在这等一会儿,奴婢进去和这家的主人打个商量,看看他能不能借我们一把雨伞,或者蓑衣。奴婢身上揣了银子,实在不行,跟他们买也行。”
我有些为难,迟疑地道:“这样不好吧?我们又不认识人家,冒然打扰有失礼数啊”秀秀拍了拍胸膛,自信满满地说:“您就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主人还能借我们一辆马车。送我们回去。”我还来不及阻止,她一弓身子,已进了那道门。
雨渐渐停了,天色也黑了下来。院内却灯火通明的亮如白昼一般。丝竹之声更为响亮。秀秀已经进去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我实在是等不及,又担心她的安危,推开那道虚掩着的门,走进院内。
走近了居中的那座二层小楼,一阵强烈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琴声,萧声,还有女子低低的吟唱声,其中还不乏叫好声和男子淫秽不堪的浪笑。
“糟了,这不是民居。”我心里模模糊糊的浮上了这一意识。拔腿想跑时,腰上已经多了一双厚实肥腻的大手。“小美人,是不是和情郎偷偷跑出去约会了,身上弄得这么湿?叫爷瞧瞧,里边湿不湿?”一张满是酒气的嘴不怀好意地贴近了我耳边。
“放开我,你认错人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他,眼睛里四下找着可以求救的人。
“小美人,大爷今个就点你陪我了哈哈哈让他们那些个兔崽子好好看看,爷爷我自己找的这个,不比这百花楼的头牌差。”他抓紧了我的腰,一脚踹开檀木雕花的大门。他强挟着我,扶着门框高声喝道:“兄弟们,看哥哥我找到的这个丫头比起无暇来怎么样?”
丝竹之声顿时嘎然而止。整个大厅楼上楼下的人们齐齐向门口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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