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清水城的无情背叛


    清水城领主城堡的宴会大厅对于在座的人来说十分空寂。空旷的大厅，高逾十米的屋顶，银色的火把台高悬在长桌上空，长影洒在青石墙砖上，有微风从墙砖缝隙吹进来，一支火把悄无声息的熄灭，还余留着火星冒着袅袅的白烟。


    琴诗默默地坐着，椅背上的花纹是有着异域色彩的一种生活在美丽国度的花。她瞪着眼前的酒杯，唇边的美酒无味而酸楚。琴韵坐在长桌的主人位，就在琴诗的右手边，正殷勤的给长歌添菜，偶尔与彩栀闲谈几句，笑容温和的让两个孩子似乎忘记了烦恼。


    彩栀用手撕下一大块面包，然后抹抹嘴表示要去上厕所。大厅里唯一的仆人恭敬的弯腰领着她去了。


    “姐姐将来有什么打算？”琴韵问道，“还回云梦城吗？”


    琴诗摇摇头，满脸无奈，就是因为丈夫受南朝官员排挤他们才举家跟随来到盛京，现如今如何回去呢？


    琴韵安抚道：“没关系，在我这先住下来，以后再做打算把。”


    琴诗点点头，面对佳肴也食之无味意兴萧索。一时间竟无人在说话，空荡的大厅只能听到如歌啃排骨的声音。


    城堡是用厚青石砖筑成的，隔着厚厚的墙琴诗隐隐约约听到地底有隆隆的马蹄声，像是有一队骑兵正通过堡垒底下的护城河进入城堡。


    “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琴诗诧异道。


    “没有的事，姐姐的错觉吧，是不是因为外面下了大雨听错了？”琴韵说着走到大门前，稍微拉开一条小缝，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大雨滂沱，什么也看不清楚。


    琴诗点点头，她相信妹妹的话，多半是错觉吧，她心想。


    琴韵关上大门，走到燃烧的墙炉旁取暖，烛光忽明忽灭的在她脸上闪烁，单薄的背影让人怜惜。


    “你身体不好，这清水城堡阴冷潮湿，可要多多注意啊，你看你还是小时候那般瘦弱。”琴诗望着妹妹的身影关心道。


    琴韵在炉前搓了搓手，似乎她的身体里有一股寒气让她看起来有些苍白，“习惯了，都来了这么多年了。”


    吃罢晚饭，她们被安排在三楼一间有些潮湿的房间里。房间空间很大，里面放了一张巨大的天鹅绒床，家具都是本地的一种香木制成的，木板地上铺了撒了香料的异域地毯。一扇巨大的木雕窗户，镂空的雕刻着清水的巨大战熊，炉中篝火早已升起，热气上升，在青石板屋顶凝结成水珠扒在墙壁上。


    琴诗打开窗户，窗户向南，正对着的是堡垒的背面，向下望去的是领主的后花园，屋外雨淅淅沥沥几乎要停止了。


    琴韵摆手道别，“你们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侍从去办就是。”说罢指着身后的一位面容和蔼可亲的侍从，“他叫达法，他今天守夜的。”达法走上前来，向着琴诗鞠躬，“很荣幸为夫人效劳。”


    彩栀逛了一圈才回来，他们并排躺在大床上，“我们应该把门栓闸上”她告诉母亲，她好像在城堡里见到了许多身穿铠甲的卫士，而且那个达法就守在屋外，彩栀的心就一刻没有悬着，那个笑容一想到就让她恶心的想吐。


    “是城堡的守卫吧，你们的姨夫手下可是有许多士兵的。”琴诗有些尴尬，她一直相信她的妹妹，尽管她们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彩栀翻身起来，走到门口伸出头去张望，在她面前蓦然出现了达法那张笑容可掬的笑脸，“我的小姐，您需要什么帮助？”


    彩栀吓了一跳，“嘿！我想要一捆绳子。”


    “您要绳子是做什么用呢？”


    “我弟弟他睡觉总梦游，所以每晚睡觉都要将他捆起来，不然他会很恐怖的哦！”彩栀冲着达法眨眨眼，娇滴滴的望着他。


    “哦，是这样，您稍等。”达法转身从墙角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捆细绳。


    “嘿！你真棒！”彩栀兴高采烈的感谢，“你可帮了我大忙！我妈妈不好意思像您要，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让外人知道多丢人啊！”


    达法一副我懂了的眼神，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姐，这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于是彩栀走回房间，将绳子的一头拴在衣柜的桌角。她拽了拽，感觉很结实的点点头。小姑娘又转身将大门闸住，然后将长发扎起来拧成一个圆包。她的这些做法让如歌感到不安，“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彩栀将手指放在嘴前摆了摆，又指了指门外说道：“这回要把你捆紧些，免得你梦游！”


    如歌会意，附和的叫嚷：“轻点，疼疼！”


    彩栀笑嘻嘻的向如歌竖起拇指，爬回床上伏在母亲耳边轻声说道：“姨夫好像回来了，我没看清楚，但是看背影有点像。要是他们要冲进来我们就从那绳子溜出去。”彩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都看好了，花园院墙右边有个狗洞呢。”


    清水的夜很寂静，偶尔堡垒里有几声狗叫，外面的雨还持续未停，淅淅沥沥的在下着。屋里的空气却愈发窒闷湿热，彩栀在天鹅绒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外面变得吵杂，铠甲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只有战熊家族的铠甲才会连鞋子都是金属做的。“母亲，快！我们走！”彩栀发现情况不妙，飞快的来到窗前，她观察了一下，楼下很空旷，没有人能认为他们能从三楼逃跑，所以堡垒后面根本没有布置人手。她抛下绳子，将一块碎布绑在手上，门却轰然打开，全副武装的熊天明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跟了十来个熊家士兵，手中均握长柄重斧。


    彩栀一翻身，从绳子上荡了下去，琴诗与如歌来不及翻越窗棂就被猛虎般的壮汉按到在地毯上。琴诗看着儿子在大黑手里挣扎，发疯一样的咬了上去，那黑手反手一巴掌，就将琴诗扇的几乎飞了起来。


    “天明！”琴韵哭喊着奔跑过来，双眼哭的梨花带雨，“她是我姐姐！”


    熊天明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去后花园追寻逃走的彩栀。按住母子俩的壮汉松开手让琴诗和如歌站起来。他坐在一张雕花椅上，贪婪的审视着母子俩。


    “你娶我妹妹时我就当你是自家人了，放过我儿子。”琴诗的表情显得决绝，她知道对方这般撕破脸皮是没办法挽回的。“求求您，不要杀他，留我当人质吧，把我交给上面你也能交差。求求您，放如歌离开，他还是个孩子。”


    “不要。”如歌的声音朦胧而细微，“母亲，我不要离开你。”


    熊天明哼了一声，“我凭什么放你儿子离开？他走了以后来找我报仇怎么办？”


    琴诗将外衣撕开，雪白的胸脯袒露在一群饥渴的壮汉面前。她浑不在意，她已经活得够久了，只想早点去幽冥与玄济相会，只是尘世间牵绊的还有她的孩子们。“以我琴家的荣誉，玄家的荣誉发誓，我的儿子玄如歌绝不会回来寻仇！只要你肯放他走！”她轻推了一下已经吓傻的如歌，“快告诉姨夫，你离开之后绝对不会回来寻仇！”琴诗焦急的望向琴韵。


    琴韵被两人夹着，根本不能走向前来，她向琴诗努努嘴，表示无可奈何。熊天明嘿嘿一笑，“荣誉？笑话！我要一个死人的荣誉有何用？把你们交给大王，我能加官进爵，放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荣誉能当饭吃吗？哈哈哈。。。。”身后的士兵也跟着猥琐的笑了起来。


    泪水从琴诗脸庞划过，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醒悟。为什么彩栀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在饭厅听到的马蹄声分明就是熊天明回来的声音。她那娇弱温柔的妹妹根本没有告诉她，她还瞒着这件事向琴诗保证等熊天明回来肯定愿意收留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泪水打湿了衣裳穿过布料浸进皮肤里。她笑了起来，笑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她指着琴韵，“你早知道的！你早知道他会回来抓我们！”


    琴诗发疯一般冲向自己曾经最亲的妹妹，在那一瞬间，似乎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撕裂了心脏。


    “她疯了！快抓住她！”琴韵尖叫，脸庞扭曲变形，一个壮汉像扯畜生一般抓住了琴诗的银发，将她拉倒在地毯上。


    她温柔但绝不屈服，


    她瘦弱却与灾难抗争，


    丈夫离开，


    她用弱小的身躯扛起了残破的家，


    她曾经单纯无瑕，


    她曾经幸福美满，


    她总是相信世界是美好的，


    她对所有人都和善温柔，


    如今心碎，悲愤难填，


    只因为她最亲的人的背叛，


    她不再哭泣，


    只因为她已经看透所有，


    这个残忍而又现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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