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给顾颜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使用特权,我要求顾颜投票给顾浅。”
在故城的最后一个晚上,非常安静,昨晚的那只鬼怪没有再出现,顾颜在卫生间洗漱,颜姝屈腿坐在窗台上,慢慢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顾浅她显然就是一切的布置者,她和莫家关系密切,她能够看见鬼怪,那个浑身漆黑长满眼睛的鬼极其怨恨她,她的手指上沾着周珞的怨气。
最初颜姝见到周珞时就觉得奇怪,那种程度的怨鬼,没有个几十年是形成不了的,但是根据顾颜所说,周珞死亡不过三年左右,所以一定是有人刻意用阴邪术法炼制了她,并且将她引到了顾颜所在的地方,自己一睁眼就见到那样一件事情,绝不是偶然,更有可能是顾浅一手操纵的必然。
顾浅布置了周珞的事情,让她正好救下顾颜……或者也有可能是顾颜被周珞袭击这件事情促成了她的苏醒,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顾浅一定知道她和顾颜之间的关联,这次的真人秀大概率也是顾浅一手策划的,她在通过这些散乱的信息,试图告诉她们什么。
所以,如果先把所有人的行为活动都抛开,只注视最初每个人得到的身份和线索。
林飒,身份是梁哀帝,他的特权是开启投票,这点显然是为了维持游戏能够继续加上的,暂且不谈,重点在于他的限制。
——不能说谎。
顾浅,身份是吟姝,她的特权是能够让扮演颜姝的人无条件服从她的一个命令。
——命令和服从。
郭静茹,身份是萧贵妃,她的特权是获得梁哀帝所知的所有情报,梁哀帝不能反抗,不能沉默。
——单方向强制性的情报共享。
宋城,身份是贺成岭,他的特权是一次场外求助机会,如果把整个游戏当成能够认知到的一切,他的特权相当于是从认知范围外得到帮助。
——不在认知范围内的力量。
傅子义,身份是黎石,他的特权是获得一条额外的线索,重点在于他获得的线索。
——身体有异,不同于常人。
如果将这些条件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的身体存在异常,拥有她们难以想象的力量,不能说谎,可以下达命令并被绝对服从,能够单方向地从顾浅甚至更多人手里获得信息,顾浅这些人不能反抗,所以只能用这种琐碎又复杂的方式向她们透露出一些真相。
这大概就是她们最终要面对的,造成如今一切的,敌人。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就是莫家的掌控者。
颜姝皱了皱眉,觉得这一段形容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也只好先作罢。
她想到了他们在平京京郊得到的第一个任务,那个近乎可笑的任务。
活下去。
不能向节目组求助,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处在一个缺少食物的艰难处境中,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这或许就是顾浅真正想要对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得不到外人的帮助,颜姝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你们正处在一个艰难的处境中,但是无论怎样挣扎,请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颜姝的目光微微一闪。
她记得在进入故城,还有看到“寻宝”的任务卡时,顾浅都有些吃惊,这些东西都是她一手设计的,她不应该会吃惊才对,所以很有可能,在故城的这些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莫家那位主人产生了怀疑,插手其中,破坏了顾浅原本想要给她们的线索。
所以顾浅才刻意阻止了顾颜上山,因为一旦她跟着顾颜到了山顶藏剑的地方,她的存在,就会被发现。
那把剑,可能是真品。
这一切的真相,必然和百年前的梁末有关,或者更具体一些,和这次节目中众人所扮演的那几个人有关。
颜姝思索着,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拇指扣在剑鞘处。
内卫的门打开,顾颜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颜姝坐在窗台上,颜姝的长发在夜风里轻轻飘动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转头。
顾颜没有打扰她,轻轻在床沿坐下,颜姝忽而转过头向她笑了一笑,问道:“热吗?我把窗户关上?”
屋子里开着空调,却又大开着窗户,此时有些莫名的冷热交加,让人有些不舒服。顾颜摇摇头说:“没关系,你想吹风的话就开着吧,我把空调关了,今晚也不是很热。”
颜姝还是关上了窗户,飘过来靠在床边,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跟顾颜说了,只是隐去了顾浅和周珞的那一段,顾颜有些懵懂地听着,皱起眉问:“你的意思是,莫家真正的主人,他不是人,而且还很厉害?”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颜姝笑着说,“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林飒就是顾浅送来给我们确定这一点的。”
顾颜:“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担心你会在镜头前出现纰漏,不过现在也不该瞒着了。”颜姝说,“林飒手上的那只鬼,是你屋子里那只鬼母的一部分灵魂,那其中没有怨恨,反倒爱意深沉,还有,林飒和那只鬼婴有很相似的气息。”
顾颜呼吸一滞:“你的意思是……”
“那个鬼婴,和林飒有着血缘关系。”颜姝说,“你记得我之前说过吧,那个叫做肖晴的女人心中有亏,但林飒却坦荡得有些异常。肖晴是莫家特意找来带你的,她是林飒的女友,而你家中的那只鬼母却带着林飒的孩子,这三个人之间,一定能牵出很重要的线索,莫家的主人在其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这是顾浅想让我们发现的。”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是“不能说谎”呢?顾浅给出的其他线索都比较明确,但这一条却过于模糊,谎言和真实的界线本来就难以捉摸。
善意的谎言,恶意的谎言,不知真相的谎言,并不将其当成谎言的谎言,根本没有意识到的谎言……人要说谎太过容易,甚至可以说无法避免,再坦荡的人也会可能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谎言。
一个人,想要永远不说谎——
除非他能够把自己说出的所有话都变成真正的真实。
这一点,大概就要在林飒身上确认了。
顾颜没有想这么多,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等节目一结束,我就带着玛利亚去找林飒。”
“好,你辛苦了。”颜姝笑了笑,她伸出手想揉一把顾颜的头发,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收回手,掩饰性地笑道,“顾浅在栖凤山试图留给我们的线索被打断了,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我们应该能从其中找到最后的信息。”
“颜姝?”顾颜察觉到颜姝的动作,有些困惑地叫了一声。
颜姝将手指攥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轻轻朝顾颜笑了,温声说:“没事,睡吧,明天还要坐好长时间的车。”
顾颜,她在这场游戏里,她的身份是颜姝,她的特权也是最特别的,是所有特权里面唯一身不由己的。
当被选择垫后的是吟姝公主时,她会杀死追杀者带公主全身而退,但是事后会因此重病,并在下一次被追杀时得到必然死亡的结局。
而顾浅在今天,刻意造成了自己垫后死亡的局面,逼得顾颜使用了她的特权失去了后路,也将这个信息明确地摆在了颜姝面前。
拨开琐碎的东西,如果只提取出最主要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一命换一命。
用谁的命,换谁的命,去拯救谁?
颜姝一时想不明白,却已经不敢和顾颜太过亲近,这是个心软的孩子,她怕这样相处下去,真的喜欢了,心动了,习惯了相依相偎,习惯了调笑痴缠。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消失在这世界上……
这个孩子会伤心。
另一个房间里,顾浅坐在床边,窗户上贴着淡黄的符纸,漆黑的怨鬼睁着满身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浅,发出低低的咆哮。
顾浅并不理它,她昨晚动了点手脚,让它暂时放弃她被顾颜吸引走,但那样的手脚一次可以,多了只会越加激怒它。
顾浅弯起嘴角低声自言自语道:“你会明白的吧。”
她已经把她能给的都给了,能做的都做了,如果颜姝还不能明白,还不能改变,那就是她根本不配。
顾浅咬住食指的指节,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怨鬼。
怨鬼满眼怨毒,很不能将她撕碎。
顾浅吐出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她轻声问:“你们到底在恨我什么呢?恨到这样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我对你们做过什么吗?我这一双手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沾过。”
怨鬼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只是听见顾浅的声音,就叫它更加怨恨疯狂。
顾浅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她说:“对,我知道你们很可怜,你们很无辜,你们甚至没能好好睁眼看一看这世界就惨死在这里。但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却要这样被你们纠缠着,日日夜夜,等着你们来撕碎我,等着自己落到一个不得好死的境地,就像我父亲,还有我的每一代先祖一样!”
顾浅一下子站起来,盯着窗外那团漆黑的怪物,声音压在喉咙里:“就因为我姓顾,就因为我身上流着顾家的血。”
顾浅咬牙切齿地逼出几个字:“可是我不服,我不甘!”
她要颜姝知道一切真相,她要颜姝用她的剑劈开这已经延绵纠缠了百年的冤孽,她要从不得好死的命运里拯救自己,她要那个人再不必绝望受苦,能够安然地闭上眼睛。
顾浅生平,最恨鬼怪。
因为见着鬼,她便明白,有生者不得安心,有死者未曾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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