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


    十九章


    榕树下凉风习习。


    陈露盈无聊地捡了片落叶把玩，一对小情侣从她们身前经过。


    女孩手里拿着支乳白的酸奶雪糕，脸上笑盈盈的。


    陈露盈眼馋：“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小卖部买三支雪糕。”


    韩月洁提要求：“我吃脆皮的。”


    林宜怕胖：“我要无蔗糖雪糕。”


    无蔗糖？


    陈露盈和韩月洁不约而同地睨了眼林宜，眸含鄙视。


    一溜烟儿小跑到小卖部，陈露盈买了三支雪糕。


    付完钱，陈露盈直接拆开自己的酸奶雪糕，轻咬了口。


    优哉游哉往图书馆折返，陈露盈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扫来扫去。


    美术生通病，随时随地都喜欢观察。


    咦——


    游走的视线忽然顿住。


    陈露盈转回头。


    十点钟方向，香樟树下，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高个男人正步履不疾不徐地走来。


    男人眉眼低垂，貌似专注地在玩手机？


    玩手机？不，也有可能是在处理正事。毕竟那精英气质，可一点都不像走路还离不开手机的人。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烂漫的色彩。


    满目青涩稚嫩的学生里，他简直鹤立鸡群，是一道脱俗的风景。


    太欲了。


    那大长腿那气质……


    陈露盈舔了舔快要滴下来的雪糕融液，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他好像是桑萸的大哥？


    陈露盈也不太确定。


    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这么有霸总气质的精英男可不是天天都有机会见的。


    “请问，”陈露盈走到男人面前，“请问你是桑萸的哥哥吗？”


    男人抬眸，露出完整的英俊面孔。


    他五官挺拔深邃，眉宇间沉淀着几分似天生的冷意。


    只是那几分冷意很快散去，似是认出了她。


    男人眼底浸了笑，月朗星稀的感觉：“你是桑萸的室友？”


    陈露盈忙不迭点头：“桑萸哥哥你记性真好，还有，你感冒了吗？”


    顾寅眠好笑地捏了捏喉口：“前几日出差，遇上寒流。”


    陈露盈看他脸色略显苍白，也不敢多问。


    男人手指骨节分明，仿佛都成了精，根根如高风亮节的青竹般，自然而然透出主人矜贵的清韵。


    “桑萸电话拨不通。”吐字沙哑，顾寅眠下意识又揉捻了下喉口。


    “桑萸她……”陈露盈不知道桑萸有没有把这件事给家里说，眼神闪烁。


    顾寅眠神色微变。


    男人的警觉性实在敏锐得可怕。被这双极具有压迫力的眼睛盯着，陈露盈露怯，她再瞒不住，竹筒倒豆子般，索性全讲出来，其中不乏她义愤填膺的抱怨。


    说完陈露盈才有点后悔。


    也不知道桑萸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


    陈露盈悄悄打量桑萸哥哥的面部表情。


    严格来说，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起伏。就像一汪沉寂百年的湖水，了无波澜，看着教人心悸。


    “她和那个男生正在见面？”顾寅眠蹙了下眉。


    “嗯。”陈露盈觉得桑萸哥哥很不高兴，好像透着股敌意？不过这也正常，桑萸这么惨可都是苏霂害的，“桑萸哥哥，你不用太担心的，现在校论坛已经没人攻击桑萸了。”


    顾寅眠低低应声。


    眼皮覆住眸中翻涌的神色。


    “桑萸哥哥，你来接桑萸回家吗？”陈露盈往前指，“和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等她吧！”


    “好，麻烦你领路。”


    太阳西落，天边晕染开深深浅浅的红。


    顾寅眠配合地放缓步伐。


    抬头遥望那片银杏林，他眼中氤氲着薄怒，顾家好生娇养着的宝贝可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


    与桑萸的另两位室友打了招呼，顾寅眠面无表情站在榕树下枯等。


    男人不时抬手看表，虽然姿态优雅，但动作过于频繁，令陈露盈三人都倍感压力。


    “桑萸去了十多分钟了吧？”林宜讪讪开口。


    韩月洁颔首，有些担忧：“应该不会有事。”


    陈露盈盯着银杏林那边，颇有些不以为意：“苏霂那只呆头鹅看起来笨笨的，估计也不敢对桑萸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顾寅眠舔了下唇角，微眯的眼透出危险的光。


    他感冒还没彻底痊愈，嘴唇偏干。


    偏偏此时心头像起了火，越发的躁郁。


    苏霂？


    雕塑系？


    桑萸和他已经独处了那么久？


    他们在讲什么？对方是否有可能对她做出格的举动？


    顾寅眠控制不住地拔腿往前行，他不想再等了。


    走出三两步，又戛然而止。


    定定凝视半空青翠的银杏枝叶，顾寅眠闭了闭眼，退回榕树下。


    小姑娘长大了，也需要私人空间。


    韩月洁林宜对视了会儿，都被顾寅眠的神情弄得有些不安。


    陈露盈在她们俩的怂恿下开口：“桑萸哥哥，我们和桑萸约好，她二十钟内不出来的话，我们就去找她，现在……要提前去吗？”


    天际的绯色似乎比之方才更缠绵了些。


    “不必，”顾寅眠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沙哑的字眼，“等她。”


    继续枯站片刻。


    顾寅眠掏出手机，搜索桑萸学校的bbs论坛。


    很轻易便找到了所谓的相关热帖。


    指腹往下滑动页面，一句句不怀好意的揣测看得顾寅眠额头青筋毕露。


    他用力攥着手机，指尖泛白。


    顾寅眠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尽管如桑萸室友所说，流言的风向已然逆转。


    可顾寅眠看着挂在楼里的桑萸照片，以及零星的恶意言论，依然不爽到了极点。


    今天她就穿这样吗？


    那么光彩夺目地去见那个喜欢她的男生吗？


    敛住暴躁的情绪，顾寅眠复制热帖网址，发送到公司总部的高级程序员微信群，言简意赅道：.又问，.


    一潭死水的公司内部微信群登时热闹起来。


    程序员a问：.


    程序员b：.


    程序员c：.


    程序员d默默道：.


    其他人：.


    顾寅眠将话题引回来：.


    abcd们争先恐后的回复，能能能，当然能，这种水平，他们动根小手指就行。


    得到肯定回复，顾寅眠摁灭手机屏幕光亮。


    又等数分钟，一身蓝裙的姑娘终于在葳蕤绿木中出现。


    残阳斑驳地洒在她身上，风拂起蓝色裙摆，像一朵翩跹的小花。


    顾寅眠失神片刻。


    潋滟自眸中一闪而过，旋即沉如古井。


    “桑萸回来了。”林宜高兴地率先迎上去，陈露盈和韩月洁紧随其后。


    四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桑萸慌乱抬头，看到了伫立在榕树下的顾寅眠。


    “桑萸，对不起啊！”陈露盈举起双手认罪，老实巴交说，“我把你和苏霂的事告诉你大哥了。不过你真不能全怪我，你大哥气势好强大，我被他盯着看了几秒，头脑一热，嘴巴它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陈露盈用手揪了下两片嘴唇，嘟嘟的，好生委屈。


    “……没关系。”桑萸苦笑，反正顾寅眠已经都知道了。


    “你和苏霂谈得怎么样？”


    “算是说清楚了。”桑萸心不在焉地回。


    该怎么同顾寅眠解释呢？


    桑萸走到榕树下，她唇角弯起，脸上浮出一抹尴尬心虚的笑：“大哥。”


    顾寅眠淡淡“嗯”了声。


    陈露盈三人识相地挥挥手，溜了。


    桑萸跟在顾寅眠身后，两人往篮球场边的停车场走去。


    她斟酌了好久，终于憋出几个字：“我没事的。”


    顾寅眠又“嗯”了声。


    桑萸无措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


    她知道他生气了。


    “你这身很好看。”顾寅眠忽然侧眸，薄唇轻启，“你很适合穿裙子。”


    “……”


    桑萸被吓懵了。


    印象里，顾寅眠不像是会说这么好听的话的人。


    “你感冒了吗？”桑萸终于有所察觉，“吃过药了吗？严不严重？”


    “严重。”


    “那、那你怎么不同我说？”


    顾寅眠收了步伐，面无表情地俯首看小姑娘：“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和我说？”


    “我……”桑萸吞吞吐吐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我的事差不多都结束了。”


    “嗯，生病同样不属于好事，而且我也差不多快痊愈了。”


    “……”


    顾寅眠好像真的生气了。


    每句话都带着刺。


    夕阳拖长了他前行的影子，他没有再回头。


    桑萸无措地上车，坐到副驾驶座。


    引擎启动，车缓缓开出校门。


    顾寅眠还是没有看她，他专注驾驶，就连绿灯也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


    为什么要无视她？


    桑萸失落地转头看向窗外。


    可是他生着病呢！桑萸又忍不住回眸，眉眼的落寞已被笑容取代：“谢谢你来接我回家。但是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的，而且不舒服的时候，还是麻烦张叔开车比较好。”


    这是她一贯的处理方式。


    妥协与微笑。


    嗤——


    汽车急速转弯，稳稳停在路畔。


    车窗摇下。顾寅眠从烟盒里取出根香烟，他左手轻轻拨动打火机，燃烧的淡蓝色火苗里，男人冷冽迷人的侧脸倒影在她眼中：“介意吗？”


    桑萸看着夹在顾寅眠食指中指间的那根香烟，烟嘴是宝蓝色的。


    没有回答，桑萸低头解开手机的屏幕锁。


    顾寅眠蹙了蹙眉。


    特意等了会儿。


    缄默中，顾寅眠嘴角扯动，再不犹豫地点燃香烟。


    “等等。”臂弯突然被攥住。顺着细白的手，顾寅眠的目光落入一双漂亮的杏眼。


    她的脸铺了层薄薄的脂粉，唇色很自然，只比寻常艳丽一点点。


    顾寅眠近距离将桑萸仔细打量，这才看了眼她举起的手机。


    屏幕显示着搜索页面，空白框里输入了一句话，“感冒可以抽烟吗”。


    底下的答案清一色都是不能，因为感冒会引起呼吸道感染，加重感冒症状。


    “别抽了，”桑萸勇敢地正视他深琥珀色的眼眸，“对身体不好的。”


    “想管我？”顿了半拍，顾寅眠瞥了眼还来不及放入唇中的香烟，他嘴角微微牵起。不知是不是感冒的原因，沙哑的嗓音凭白多出了些性感与深意。


    桑萸垂下眉眼，她脸上划过几丝难堪，下意识想松开手。


    也对，她是顾寅眠什么人啊？她哪里有资格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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