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梁婧裹着潇潇的黑色面包服走在大街上。她走了几步，有些踌躇，那个人应该认为她已经死了，不一定会找过来。


    但是，万一呢？


    那些躲在黑暗中的眼睛，就像随时可能拔出刀子刺进她身体中的魔鬼。躲到人多的地方，那些人就会像程隽一样被牵连。


    梁婧想起父母，手指紧紧地攥住，眨了一下眼睛，黑夜中有什么滴落进雪地中。


    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她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


    梁婧想起自己藏在衣柜中的钱，搭了一个公交车，去了一字胡同。


    虽然这里发生了一起恶劣性质的命案，但经过现场取样调查，以及犯罪者毫无保留的供述，案件已经侦破。警察将一些证物带走后，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浪费警力，记者们采访完，拍到了自己想要拍的，也一窝蜂地离开了。


    红门紧紧关着，上面显示出租的牌子也被取掉了。


    梁婧站在门前呆了一会儿，绕着走到了后方的那条泥路窄道前，这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照不进来。


    她脚步顿了顿，走了进去，任凭黑暗将她淹没吞噬。她的手指按在墙壁上，一点点抚摸着墙壁，往前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梁婧的手一顿，她摸到了一扇门！


    这一侧并不是小老妇人的出租屋，而是紧临隔壁的一栋楼。这里按理说是两层楼之间的缝隙，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安一道门，而且似乎，微微一推便能推动。


    就算是在白日里，这里也不容易被发现，因为白天这里也是照射不进来阳光的，所以一般人也看不清这里有什么异样。


    不，它并不是一道门，应该说它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门，有门把手，或木头或铁制作的门。因为这手上触摸的是水泥的粗糙，只是能够向后推开。所以就算是有人寻常灯照过来，恐怕也是找不到位置的。


    梁婧知道，她一天不会死第二次，在死亡之后到晚上12点，她是绝对安全的。


    这个出租屋她心里一直有些疑惑，而这些疑惑并没有解开，妞妞说过的话更是像一团迷雾一样弥漫在她心头。


    这里有古怪，她到底要不要去看呢？


    若是以前，梁婧大概就置之不理了，因为这世界上的犯罪太多了，而集中在她身边的更是数不胜数，他一向避之不及，怎么还会主动凑上门去。


    可是在今天，她突然想去看看，那些总是在黑暗中窥伺她的人，到底又有什么样的理由，或是什么样的借口，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


    梁婧慢慢地将那道藏在黑暗中的门推开，动静很小，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味道，就是觉得空荡荡的，好像地方很大，通风很好。


    她同样的摸着墙壁前行，步伐很轻，即便是在黑暗中，这样寂静的地方，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突然有一点光亮正在朝着上方走。准确说，正在从地下往上走。


    梁婧缩在角落里，将帽子戴上，那点微弱的灯光根本就不足以照亮整个地方，所以她能很轻易的隐藏在黑暗中，不被人发现。


    走上来的人，很熟悉，似乎也没有多少的意外，是小老妇人。


    她拿着一根蜡烛，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那张显得有些阴沉的脸，脸上的褶皱布满了老人斑，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一具尸体。


    小老妇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后，梁婧等了一会儿，才走到刚刚小老妇人走来的位置，果然这里有一个向下的楼梯，她在旁边摸到了用来遮盖楼梯的铁盖子。


    踩着楼梯往下，越是往下，异味儿就越重。


    “宝宝乖，今天过后，一切都好了。”


    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吓人，梁婧的脚一顿，震惊地看向声音的方向。那里是一个小屋子，门是打开的，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那怀孕的女人。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在屋子里，恐惧女声不停地哀求，“我不想死，我家里有钱，我叫我家里给你钱。”


    孕妇手里捧着一个罐子，听见女孩的话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丑、卯、巳、未、酉，只差你了，亥时我的宝宝就要重新出生了。”


    梁婧想过去，她的手臂却人被抓住，整个人被抓进了怀里。


    她刚想出声，嘴巴却被堵住，梁婧心底一凉。


    单手就要打过去，手却被直接拧到后背，伤口疼得她直哆嗦，那人摸到她的手后，却突然松开了。


    “是我。”压得很低的声音，梁婧却一下子听了出来。“不要过去，那里有炸/药。”


    在黑暗中梁婧心头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后方，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是程隽！


    他不是受伤了在医院里吗？她突然意识到，程隽跟踪自己来了这里！他，发现了吗？


    “你出去报警，我去救人。”程隽刚刚的动作之后，轻轻抽了口凉气，他的伤口被拉扯到了，疼痛不亚于梁婧。


    梁婧想起那场爆炸，抓住了程隽的手，“不要去，你会死的。”


    他不像自己，他死了就真的死了，永远不可能复活。


    然而梁婧的手腕被轻轻一带就松了来，头一重，黑暗中那只漂亮的手格外温柔，“乖，听我的。”


    梁婧愣了下，听见他道:“我可是警察。”


    那只手从她的头顶移开，她向前抓了一下，却只碰到一衣角，料子摸着像她之前穿的病号服，那片衣角从她的手中滑了出去。


    该死的警察！你现在只是个病号！逞什么强！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挣扎的声音。女孩的嘴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不断发出呜呜声。


    梁婧就看见一道黑影快速奔向孕妇，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遭受重击，整个人向后倒下时还被黑影接住了，轻轻放在地上。


    程隽英俊的脸庞出现在烛光中，他的脸色煞白，仿佛知道梁婧在黑暗中看着他，他冲着这边还笑了笑，眉弓处的疤痕下眼眸深邃，里面的受害者看到了他，刚想说话，程隽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


    那模样，该死的帅气。


    不装逼，会死么？


    “不许动。”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梁婧一惊，屋子外，手电筒的灯光亮了起来，照向程隽。而拿着手电筒的人，是妞妞！


    妞妞歪着头，小脸可爱，却充满戾气，“我说不许动哦，不然这里就会轰地一声爆炸了。”


    她挥了挥手中的遥控器，就好像那只是一个玩具。原来她竟然一直在这里，如同当初她躲在阳台后的窄道上。


    “大哥哥，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妞妞看起来非常不开心，“她死了吗？”


    “她没事，只是睡过去了。”程隽看见妞妞，却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放松警惕，“你是妞妞吧？”


    他知道出租屋的吴婆婆有个孙女叫妞妞，不过他来的时候一直没有看见。这会儿看见这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猜出来她的身份。


    妞妞疑惑:“大哥哥你认识我？”


    “我听你奶奶说你很乖。”


    妞妞听到奶奶两个字，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妈妈说，男人一旦开始夸一个女人，就代表着他想要骗这个女人。”


    梁婧正趁着程隽跟妞妞说话的时候，缓缓靠近妞妞，她听到妞妞的话，微微一滞，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早熟的吗？略有些同情地看向程隽，发现他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蹲下身体，这样妞妞就可以不用仰着头跟他说话，同时也可以减轻自己对她产生的压力。果然，妞妞拿着遥控器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大哥哥，等妈妈把妞妞的哥哥复活了，你再抓她好不好。”


    妞妞明明才几岁，可是小脸却已经拥有不属于她年纪的哀伤，“妈妈一直都想要哥哥回来。”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婧一下子出现在妞妞伸手，抱住她的同时，抓住了她的手。


    妞妞吓地大哭了起来，程隽扑了过来，将妞妞掉落下来的遥控器接住了。他摔在地上，后背着地，脸色惨白。


    梁婧怔了一下，将妞妞抱起来，“程警官，你没事吧？”


    程隽勉强点点头，“没死。”


    “……”


    妞妞听到她的声音，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是你吗，大姐姐？是你来找妞妞了吗？”


    “嗯，妞妞没事了。”


    “可是妞妞的哥哥……”妞妞眼泪直掉，“妈妈说今天可以复活哥哥的。”


    这屋子里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黄符，而正中央被绑起来的红衣女孩使劲地往外吐黑乎乎的东西，那是混杂着口水的泥土！


    一看就是正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原本昏倒的孕妇渐渐醒了过来，她看见梁婧时，竟然流泪了，“我就知道，可以复活的，我就知道，可以的。”


    妞妞有些害怕地看着孕妇，梁婧将妞妞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伤口疼痛，可她没有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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