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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毒: 第二十章 废宅奇人语悖狂

    次日一早,星夜二人便在慕空明充满莫名地微笑中走出了客栈。向东北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穿过四五条巷子,星夜不禁奇道:“我看这附近房屋建筑俱都年代非久,且气势不凡,怎么会如此冷清?”


    清若道:“这里本是整个姑苏,乃至整个江南最繁华,最辉煌的地方,无数达官显贵无不争相攀附,一掷千金,只为能与慕容家比邻而居。当时的慕容家可谓盛极一时,便似武林中的皇帝一般。”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继而道:“可惜这么偌大的一座府邸,一个辉煌的世家,却在一夜之间倾覆。”


    星夜忽而一笑,道:“这番感叹,倒真不像你了。”


    清若笑道:“这些我都是听大伯说的,此时便将他的话照搬咯。”


    星夜道:“从认识你时,便时常听你说起你这位大伯,若有机会,我倒真想拜访一下。”


    闻言,清若的神色忽然有些黯然,道:“你一定会见到他的……”气氛略微沉默,她突然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星夜疑惑道:“什么事?”


    清若道:“两年之后,两年之后你一定要来百草谷。到那时,你一定要来听我的话!无论……我叫你做什么……好吗?”


    星夜微微一怔,旋即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清若低下头,拭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展颜一笑道:“走快些吧,慕容府,就在前面了。”


    果然,过不多时,一座规模宏大的府邸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牌匾上烫金的大字已掉了漆,本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门早已不在,它已碎成了七块,分落在尘土中。星夜瞧着这些碎块的样子,只觉得有些熟悉,具体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二人跨过大门,便是外院,时过近二十年,这慕容府仍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院中有奇峻的假山,可以已塌了;有曲折的流水,可惜已浊了;有芳香的草地,可惜,已荒芜了。慕容家或许因暴力而亡,可真正令它消逝的却是时间,时间是对人类最大的蔑视,只因没有人能敌得过它。


    “嘿,在想什么呢?”清若一拍他的肩膀,笑道。


    星夜摇摇头,道:“没什么。”


    清若一撇嘴,道:“又这样了,你心中定是在想:‘你这家伙,又来扰我沉思。’对不对?”


    星夜不由得一笑,问道:“你怎知道?”


    清若笑道:“我就是知道。”


    星夜微微一笑,也不再问。


    清若道:“其实你若再问上一句,我会更开心。”


    星夜道:“我若问了,你可知道该怎么回答吗?”


    清若一怔,道:“这个嘛,倒真没想好。”


    星夜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你尴尬。”


    清若还欲再辩,却见星夜已进了一间屋子,气得她跺足道:“这个木头!”


    她跟了上去,只见这屋子摆设像是一间厅房,用来招待客人,或者议事。只是这厅房如今早已坍塌大半,房门亦是躺在地上,碎成七块,道旁疯长的杂草几乎将之掩盖。屋内净是些残垣断壁,着实没什么好瞧的。


    清若正觉得有些无聊之际,星夜忽然道:“你瞧,这些碎片像不像我那日在屋内打碎的那样?”


    清若大致瞥了一眼,却看不出什么,道:“像吗?天底下打斗之后的地面应该都差不多吧。”


    星夜微微颔首,那日他初练截天掌时打碎的东西大小参差不齐,可这地上的残片虽经风沙蚕食,大小形状却几乎一模一样。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吧。星夜这样告诉自己。


    此时正是盛夏之季,可这偌大的慕容府却隐有一丝凉意。微风拂过,破窗杂草凄凄作响,即便是白昼,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清若不禁道:“怪不得此处近二十年也未曾被改头换面,若是搬迁至此,光是晚上的声响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倘若被此处的大鬼小鬼,孤魂野鬼缠上,那可真是不得安生了。”


    她话音甫落,便有一个冷冷的语声响应:“那你们二人倒也大胆,真不怕被恶鬼缠上?”这声音艰涩平直,毫无生气,真像是鬼在说话一般。


    星夜神色一变,已将清若护在身后,目光死死地盯着一块怪石,道:“青天白日,阁下不必装神弄鬼,请出来吧。”


    那怪石之后寂然无声。良久,清若刚刚松了口气,那道声音又突然自二人身后响起:“我何时躲过?你们不妨回头看看。”


    星夜急忙回身,双掌中已蓄满了真力。只见眼前此人一袭青色长衫,骨架生的极大,身材却略显消瘦,面色发青,眼神中尽是垂暮之气,只比鬼多了三分生气。


    清若下意识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青衫人叹道:“是人还是鬼,又有什么分别?是生还是死,又有何意义?”


    他如此一说,便已证明自己并非鬼魂,清若胆子也大了起来,辩道:“当然有分别了,人是生,鬼是死,人生于世有所眷恋,而鬼却是无牵无挂。如何没有分别,如何没有意义?”


    青衫人瞥了她一眼,又道:“鬼若当真无牵无挂,又何必投胎?又何需饮下那一碗孟婆汤?”


    他言语之间尽是沧桑苦涩,却不知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感慨,清若也为之语塞。


    星夜沉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青衫人笑道:“我是何人?我早已不是人,从她消失的那天起,我就已不是人了。”


    星夜瞧他言语混乱,一时也猜不出他到底是真疯癫,还是假痴狂。那人狂笑三声,直震得周遭杂树簌簌作响,他笑声歇止,突然神色冷厉,道:“此处绝非善地,你们还不走?!”


    星夜道:“正是要走。”


    青衫人道:“要走,可以。但须得应了我一件事。”


    清若忍不住道:“我们要走便走,凭什么要答应你?”


    “铮——”一声轻响,青衫人已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长剑,屈指一弹,剑作龙吟。


    青衫人冷然道:“就凭我有剑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