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如此咄咄逼人,唐婴宁的眸子里竟没有分毫波澜。
她的视线越过唐婉娆落在偏房的大门处,见那门虚掩着,定是有人进去过。
唐婴宁想到那姑娘的病这两天才有了起色,若是经过如此一折腾定然性命不保。
于是她顾不得别的,扑通一声便跪到主堂去,叩首道:
“孙女自有万般错处,可那病患原是要送往城外除疫馆,绝无生还可能的。
可这几日经我调养,已脱离了危险。
孙女今日新得一方子,若是试了或许”
话没说完,金氏在一旁嘲笑道:
“或许?大丫头这是拿全府的性命做筹码?”
唐婉娇也在一旁软声软语劝道:
“姐姐此举未免太过唐突。
更何况,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姐姐既非男子,又为何偏要管这样的事?
还是跟祖母与爹爹认了错便是。”
唐婴宁压根没有偏头看她,而是直视着父亲的眼眸道:
“女儿竟不知,妹妹下午刚犯了私相授受的大罪,晚上就可在此处审问于我了么?”
唐婉娇闻言,怯怯地往后一缩:
“姐姐你”
唐昭昱见自己爱女可怜兮兮的模样,冷言道:
“既知道如今是在审你,少攀扯别人!”
唐老太太几次欲出言相护,最后却只能摇着头,颇有些无奈道:
“丫头你若是想救治那病患,也无需带回家中,只将她送到药局便可。
这时疫不比寻常疾病,若是沾染了分毫,七日内定然性命不保。
你呀唉”
好在唐婴宁先前便做好了准备,她知此事一旦败露,便是祖母也护不了她。
可她仍咬牙叩首道:
“孙女纵然有千错万错,还请让我医治好病患再行惩治。
求求祖母”
她一向不求人,此番恳切让唐老太太听得心中一阵绞痛。
孙女这一片医者仁心,又使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起长子来,不由地叹息一声,同唐昭昱说:
“既然如此,将椿黎园封禁了就是,且再多等几日。”
唐昭昱心中极为不愿宽恕她,却碍着母亲的话也不得不同意。
金氏在一旁看的血气上涌,正咬牙切齿的时候陡然心生一计,立刻便捂着头当场晕了过去。
唐婉娇果然尖叫了一声,连忙将母亲扶住:
“母亲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只见四周的奴婢们全围了上去,其中一个机灵的三两步跑到主堂上禀道:
“主母她,她额头滚烫,眼下还有些发红的征兆!”
唐老太太和唐昭昱惊得站了起来,连忙让下人将金氏抬到内室之中躺着了。
唐婴宁吓懵了,她一向嘱咐侍女们一天六次焚烧艾叶,病患用过的东西也在当日便焚烧。
若非金氏贴身照料,绝无可能染上瘟疫。
场面乱糟糟的时候,唐婉娆竟义愤填膺地冲到唐婴宁身边来,扬起手来便要打她。
可手臂刚高高扬起来,便让一只有力得多的手臂困住一动不能动。
唐婴宁抬头一看,赵姨娘恨恨然盯着唐婉娆便骂:
“三丫头这随意便要打人的毛病,怎么不改一改?”
金氏已经被抬了下去,唐老太太这才瞧见主堂上的一幕,立刻便恼怒道:
“来人,给我将三丫头绑在柱子上,这一晚上任凭谁都不许松开!”
下人们见唐昭昱也不语,便立刻一拥而上,将唐婉娆肥胖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廊柱上,任凭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也没人管她。
可金氏在屋里却听得清楚。
她根本就没病,方才的举动也只是提前预备下为了对付唐婴宁。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唐老太太却偏袒唐婴宁至此。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从病榻上跳下去救自己的次女,只能等着没人的时候嘱咐了大女儿唐婉娇两句。
唐婉娇知会了她母亲的意思,立刻便出去加重砝码。
只见她哭着从内屋跑出来,跪到父亲膝边道:
“母亲烧的厉害,想来是害了瘟疫。
父亲要替母亲做主!!”
唐昭昱心里最是心疼这个娇滴滴的女儿,一听这话立刻便安慰了几句,继而冷声转过头来朝长女道:
“唐婴宁,你可知罪!?”
谁知赵姨娘却忽地跪下来挡在唐婴宁面前,愤然道:
“既然二丫头如此笃定主母是患了瘟疫,为何不急着请大夫诊治,而是要请老爷做主?
妾实在怀疑二丫头的居心!”
唐婉娇也不是蠢的,只泪眼婆娑地回过头来,凄怨道:
“姨娘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病患也是我逼着姐姐带回来的么?”
唐老太太见场面焦灼,便也咬牙道:
“既然大丫头笃定病患已有了好转,那便派人进去看看!
朝廷也只会把病重到九层的病患移到除疫馆,想来那是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身的。
更何况,病至九层,就光是日日吐血也耗不了两日。”
唐昭昱无奈,只得随便指了一个侍女道:
“你进去看看,回来如实禀报!”
谁知那侍女一听,哆嗦着身子瘫在地上,颤声道:
“奴婢奴婢不敢!求老爷饶了奴婢一命罢!”
在一旁的柳白连忙叩首道:
“奴婢愿意前往,平日里奴婢和芒青照顾病患已有多日,所以不怕这个。”
可唐婉娇却瞥了她一眼,转头向唐昭昱道:
“柳白是姐姐的奴婢,自然什么都替她说话。”
赵姨娘冷哼一声: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我去行不行!?”
唐婴宁连忙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赵姨娘看向唐婴宁的眼眸倏地温柔下来,她安慰道:
“无妨,既然柳白和芒青都没事,我又怎么会有事?”
唐老太太也点头道:
“赵姨娘去最是公允。
婴宁,你将平日用的面罩和艾叶拿来给姨娘用了。”
唐婴宁颌首应了,连忙唤来柳白和芒青将东西端来。
赵姨娘照着她的嘱咐,先用艾叶汁净了手,再罩上一层厚厚的面罩,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偏房去了。
所有人都瞧着她那抹亮蓝的身影,脸上或是焦急,或是阴晴不定。
只见她分毫也没退却,径直准备推开那虚掩的门进去,可她一双素手还没触及木门,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
一张苍白温婉的脸出现在门前,身形瘦弱却也婀娜,浑身上下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一看便是被精心呵护的。
只是她还有些站不稳,就走了这一两步便气喘。
奴婢们瞧见她全然不似外面被抬到除疫馆的那副病态,纷纷窃窃私语。
却听赵姨娘尖声唤了一句“芳宁丫头”,便什么也不顾地冲上去抱着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唐婴宁一愣,连忙走上前去,愣愣地问:
“这是芳宁姐姐?”
赵姨娘泪眼婆娑地转过脸来,将面罩一把扯下来,牵着那姑娘便走到唐婴宁面前,哭着便要给她跪下。
唐婴宁忙不迭扶住她:
“姨娘这是做什么!”
赵姨娘哭得几度失态,却不忘一手紧紧握着赵芳宁,一手握着唐婴宁,将她们带到主堂去。
众人见了病患的真容,都下意识地纷纷退让,唯恐避之不及。
赵姨娘不理他们,拭着眼泪朝老太太和唐昭昱介绍道:
“这是我娘家哥嫂唯一的独苗,芳宁丫头。
姨娘的乖乖婴宁,你这下,可救了赵府全家的命哟”
众人听了,惊呼一片,连连倒抽着冷气。
这赵姨娘的母家赵府,乃是中书省右司赵侍郎家。
赵侍郎虽官职不高,但家世显赫,更有世袭的彭远伯的爵位。
此番唐婴宁成功救活了濒危的赵府嫡女,想来除了朝廷的恩赏,恐怕赵府也会对她感恩涕零。
赵芳宁认出了唐婴宁,两串眼泪倏倏地便滑下来,连忙屈膝要给她跪下:
“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唐婴宁忙拉着她的臂膀,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愣愣道:
“昨夜里姐姐还咳血,今日怎么就能下地走动了?”
赵芳宁垂首道:
“多亏了姐姐今早换的新药,只吃了两副下去,我晚上便觉得周身温暖。
方才听见外面喧哗,想着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姐姐受责罚,便急着出来了。”
果然她还是病况未愈,说完话便气喘,有些站不住了。
唐老太太连忙命人仔细招呼:
“快,去搬一张软椅来给芳宁丫头坐!”
侍女们见状,这才肯战战兢兢地上前来,搬了软椅请赵芳宁坐下。
唐婉娇见加害唐婴宁不成,咬着唇委屈地看着父亲,言语自在眼眸之中。
可唐昭昱最是注重官场人脉,此番见唐婴宁更是医治好原本便病入膏肓的人,态度已然不像方才那般强硬。
只是赵姨娘将自己亲侄女安抚着坐下之后,便不由分说地跪在地上道:
“婴宁救了芳宁丫头,便如同救了我娘家母亲和哥嫂的性命,救了赵氏一族的性命!
若是老爷还要惩处婴宁,便先踩着妾身的尸体过去!”请收藏<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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