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宁嫔宫里的下人便把她们宫也病倒了一个宫女的消息在闲聊时“不经意间”传了出去。
这个消息在如今草木皆兵的宫里传得极快,不过半天便传到了各宫嫔妃乃至皇后的耳朵里,皇后立即带人来查了宁嫔的未央宫。
宁嫔面对她们突然的造访,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眼神中却漏出了一丝慌张:“宫女?臣妾不清楚,前几日就称病休息了,这会儿大概在屋子里躺着吧,皇后娘娘何必为难一个病着的下人呢?”
皇后用帕子捂着口鼻,对她说:“宁嫔,这可是关系到宫内众人安全的大事,既然你不肯交人,那本宫只能不顾姐妹情分,搜一搜这未央宫了。”
她转向随行的侍卫们,不容置喙地下令:“彻查未央宫。”
半个时辰后,侍卫回来上报:“回禀娘娘,我们已搜查了未央宫所有角落,人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我们在宫女寝房的枕芯里,搜到了奇怪的东西。”
说罢他将一个小麻布袋子拿出来,打开来是一些粉白色的粉末状物,像是磨碎了的药粉,众人皆好奇地凑过去看。
皇后忙提醒她们莫要靠近,先叫太医来看过再说,等太医验过说这是夹竹桃粉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未央宫怎么会有这种禁忌之物?”
“磨了这样的毒粉,想必是要拿去害人。”
“那失踪宫女的病,就是与广阳宫的时疫无关,而是自己中了毒了?”
一片混乱中,薛贵人忽然瞄了一眼宁嫔的脸色,又走到皇后面前,垂着眼睛一幅急得要落泪的表情,低声说:“皇后娘娘,嫔妾前几日就有一事想说,但嫔妾人微言轻,实在是不敢说。”
皇后安慰道:“不用怕,本宫在这,你就安心地讲吧。”
薛贵人贝齿咬唇,一副楚楚可怜:“嫔妾前些日子到未央宫后面的湖边赏荷花,正巧碰见宁嫔宫里一个宫女行踪鬼祟地在湖边。您也知道宁嫔娘娘的性子,嫔妾怕冲撞了又要受罚,就躲在假山后面偷看。谁知看到她拿了大量的夹竹桃干花在磨粉。”
“后来……”她怯怯地又看了眼宁嫔,“嫔妾又看到她拿了芦杆,把夹竹桃粉吹进了一座珊瑚摆件里,嫔妾当时就很怕,觉得她要害人。”
“谁知过了几日,瑾嫔娘娘封嫔礼后,未央宫送的贺礼就是这个摆件!嫔妾记得清清楚楚,但嫔妾不敢揭发,就……就这样害了瑾嫔。那个宫女,现在说不定已被宁嫔杀害了。”
说罢她以手掩面落下泪来。
皇后怒视着宁嫔:“薛贵人所说确有此事?”
宁嫔脸色骤然苍白:“臣妾对她所说的一无所知。”
“好一个一无所知,没有你的指使难道她会自己去害瑾嫔?”皇后道:“来人,把广阳宫的封条揭开,查清楚摆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久后皇后接到回报,珊瑚摆件里确有大量夹竹桃粉。
一时间后宫众人沸腾,她们再次一齐聚在了听涛阁,只不过这一次萧云昭也来了。
沈知颐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在帘子内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瑾妹妹,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皇后的声音传来,“现下已经查明你得的并不是时疫,而是中了毒,太医已经去开了新的药方,你服下便会好起来了。”
沈知颐的声音微颤:“真的吗?可是臣妾为什么会中毒,臣妾宫里的人都中毒了吗?”
“是宁嫔在送姐姐的贺礼中下了毒!”薛贵人声音中带着抽噎声,“臣妾看见了,都怪臣妾懦弱,没敢说出口,姐姐才会病到这般境地。”
皇后对萧云昭说:“皇上,事实就是薛贵人所说的这样了,下毒的珊瑚摆件铁证如山,太医看过说瑾嫔和广阳宫上下就是中了里面的夹竹桃毒。您看应当怎样处置罪人?”
萧云昭听她们说话时额角青筋已在跳动,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可怕,吓得其他嫔妃大气也不敢出,齐齐望着萧云昭,看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萧云昭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收紧,力度似乎要将木头攥裂,开口道:“来人把宁嫔拖下去,赐毒酒。”
众人皆是一惊,宁嫔也算是皇上的宠妃,现在竟要为沈知颐直接将人处死。
“且慢。”
侍卫刚要进来拖人,沈知颐恢复了清亮婉转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接着一只莹白的手揭开了帘子,“奄奄一息”的沈知颐竟自己走了出来。
她乌发只是简单的挽成髻,脸上也未加妆饰,但已是玉面映桃花,美目漾秋波,哪见半点病容。
萧云昭抓着扶手的动作僵住了,薛贵人一副愧疚伤悲的表情也僵住了。
沈知颐对整个人凝滞住了的薛贵人笑笑,说道:“真是谢谢妹妹让真相大白,不过你也该少去湖边转转,省的哪天下雨遭了雷劈。”
此情此景让在场诸人一片哗然,交头接耳道。
“瑾嫔怎么从床上下来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贵人眼里的恐慌几欲藏不住,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回道:“姐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莫不是病得看到什么幻像,还是要好生卧床休养啊。”
“谁说我病了?”
沈知颐说完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森森紫斑,拿帕子在上面使劲擦了几下,紫斑便变淡了。随着斑点逐渐消失,薛贵人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
“你……你怎么?”
“我不称病怎么能让你主动站出来跳来跳去,自投罗网呢,”沈知颐慢慢走近她,如墨的眸子对上了她的,似乎将她心底的想法都悉数看透,“薛贵人我问你,你上个月托人带进宫的香料,里面掺了什么,让你怕得用也不敢用,都要扔了?”
薛贵人的表情彻底慌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猜说不定你把里面的夹竹桃挑出来,剩下的尽数倒进了未央宫后面的湖里吧。”
“你说你在假山后面看着宫女处理夹竹桃干花,这话估计是不假。”
“但你看着的时候,你的贴身丫鬟正在那宫女身边盯着她,威胁她如果不帮你做这件事,她全家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将薛贵人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强撑着喊道:“空口无凭,你有本事将那宫女寻来,当面与我对质。”
“有啊,”沈知颐嘴角一勾,“那就把莹儿带进来吧。”
映秋闻言带着莹儿从门外走入,看到本应该已经被暗中杀死在出宫路上的莹儿,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听涛阁,薛贵人最后一丝防线也坍塌了,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
莹儿走到屋子正中,沈知颐道:“你自己说吧。”
莹儿在萧云昭和皇后面前跪下:“奴婢莹儿参见皇上皇后,瑾嫔娘娘所言皆是真的,是薛贵人拿奴婢的家人相威胁,让奴婢毒害瑾嫔娘娘,陷害宁嫔娘娘,请皇上准许奴婢以死谢罪。”
沈知颐接着说:“望皇上念在她将功抵过,饶她一条性命。”
她这么说的时候却不敢和萧云昭对视,她从帘子里出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萧云昭的眼神定在了她身上,其中狂喜与狂怒纠缠,似要一把火烧了她。她预感自己这出戏演完会死的很惨。
事情经过这样一番发展,周围其他人皆是呆若木鸡,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萧云昭将会怎样处置。
萧云昭的怒意似乎达到了极限,猛然将桌上摆的茶杯扫至地下,发出一声尖锐的破裂声,洁白的瓷片落了一地。
“薛贵人赐死,宫女打入辛者库。”
此话一落,再也无人敢开口。屋里一阵寂静后,薛贵人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跪倒在地,也不怕满地的瓷片,跪着蹭到了萧云昭脚边,痛哭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看在瑾嫔也没有什么大碍的份上,饶臣妾一条命吧。”
纵使她哭得再凄清悲凉,萧云昭也只是冷冷地对她说了句:“滚。”
可能是感觉到了生命的消逝,晚上时宫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绵绵无绝。映秋给沈知颐打着伞,两人跨进了冷宫之中。
沈知颐进屋的时候,薛贵人正一个人在桌前怔怔地坐着,头发凌乱,望着桌上的一杯毒酒。
薛贵人见她来了没抬眼皮,只是道:“是我低估了你,你变了。”
沈知颐没搭理她,只是问:“我与你有什么仇怨,让你要害我至此?”
薛贵人突然发痴一般笑了:“无仇无怨,但我恨你。为何你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何你丝毫不用努力地位荣宠便唾手可及,为何皇上那般无情的人却倾心于你?”
“我也是很早便喜欢他了呀,”薛贵人笑着笑着哽咽起来,“那年我随母亲进宫送香料,远远地便看见他从梨花树下经过,一片花瓣落在他肩上,当真是君子无双……”
她喃喃地说到后面,沈知颐也听不清了。薛贵人说着便要拿起桌上的鸠酒,被沈知颐抢先拦下。
薛贵人抬头不解地看着她手里握的酒杯,只见沈知颐缓缓将酒杯扬起,把杯中酒洒落在地上,面容依旧是那般端庄娴静。
“喝酒?太快了。”
沈知颐从衣袖中拿出一段白绫递给她:“这是你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薛贵人双手颤抖地接过白绫,苦笑道:“这可不是我送的,你以为只有我恨你么?我这样的人,也不过是他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从冷宫回去的路上,阵阵惊雷响彻耳畔,雨水不停地击打在沈知颐的伞面上,像敲打在她的心扉。她止不住想薛贵人吊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又想到薛贵人说还有人恨她。
她这辈子要保自己周全,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她忽然觉得周身冷透了。
走到广阳宫,她看见殿门口有一个身影,再定睛一看居然是萧云昭。那九五之尊竟撑着一把竹伞,等在她房檐之下,屋檐上的雨不停地流到他伞面上,又顺着伞骨落下打湿了他的靴子。
他眼中交织着各般情绪,隔着重重雨幕望着她。
沈知颐连忙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说话,萧云昭手里的竹伞倏然落地,她被他拽过去紧紧搂在了怀里。
萧云昭的手臂锢得太近,像要把她揉碎一般。沈知颐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双手悬在空中无处安放,也小心地搂住了他。
两人的心跳声呼应着,沈知颐感到暖意从胸口袭来,冲散了她刚才彻骨的寒。请收藏<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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