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通引着众人上楼的时候，刻意往柜台上看了一眼，没瞧见王百山的影子，心里暗自庆幸：这个老头子怎么能是王百川的亲弟弟？喜怒哀乐都要写在脸上，还好现在他不在这儿，否则让潘九儿看见非得坏了我的大事！


    心里这么想着，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二楼，胡通见要去包厢还有几步要走，忙回身对宋勇交代，“阿勇，你去找下掌柜的，让他安排后厨开始做菜吧。”宋勇应了声是，就要转身下楼，这时，王百山竟然从胡通预订好的包厢里走了出来，“胡老板，不必让人找我，老夫已经安排好了。”


    胡通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大跳，心底只想拍腿骂街，可还是稳住了，“我说刚才没在底下瞧见您，原来百山公自己亲自来安排了，实在是有劳了。”


    王百山大步走到他们几个跟前，呵呵一笑，“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既然是胡老板宴请贵宾，老夫也怕这些手下人有伺候不到的，让诸位挑出不是来。——老夫也不多说了，还是下去看看后厨菜做得怎么样了。”说着谁也不理，就下了楼。


    胡通看着王百山下了楼，尴尬地对潘九儿几个笑了笑，小声说，“百山公平时脾气就有些怪，诸位，就是那间包厢，入座入座吧。”这么说着，胡通又暗自庆幸——还好现在看起来王百山和潘九儿他们并不认识，如果要是认识的话依潘九儿以往的脾气非要惹出麻烦不可。


    说着，几个人走进了包厢。


    先是胡通给潘九儿三人让了座，但不等他继续说话，潘九儿却说了，“胡老板，咱们还是在开宴之前先把事情说明了吧？”梁村听潘九儿这么说，脸色阴沉了一下，怕是担心自己这大当家的把自己事先的计划给打破了，但既然话已经出口了，再往回收也是不可能的了，便笑着对潘九儿说，“九爷不要这么着急嘛，既然是胡老板亲自宴请我们弟兄，还是边吃边说的好。”说到这里，梁村扫了一眼餐桌，傻眼了——甭说先吃什么，眼下连壶茶水都没有备上。梁村刚刚那由阴沉变为和颜悦色的脸，顿时浮起一股尴尬来。


    “三位，稍等片刻，这香满楼的美味佳肴都要讲究个新鲜，胡某这就催菜去。”胡通说着起了身，刚一出门就阴沉着脸对在门外伺候的宋勇呵斥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让上菜、上茶。”


    这边胡通训斥的话还没落音儿，包厢外转角的走廊处转身走出了手提青花茶壶的王百山来，笑呵呵地走向胡通，“胡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云中燕喝的就是刚泡开那股子清香劲儿，要是泡早了，可就糟践了。”身后捧着茶盏的伙计脚下一路小跑，手里的托盘和托盘内的茶盏却丝毫不动，郑图偷眼从包厢里看了这送茶盏的小二，暗暗叹了声，“好深厚的腰功。”


    胡通陪着笑，和王百山、伙计进了包厢门，王百山把茶壶往桌上一放，转身对郑图说，“看来这位客官也是个练家子，只可惜您可看打眼了，他这可不是什么身后的腰功——每天要伺候好几十桌的茶水，他要碰打了一支茶盏，不单单一个月的工钱拿不到，还要受上一顿胖揍。”


    那伙计也不吭声，只是陪着笑给几个人斟上茶，转身出门了。


    郑图听王百山这么说也不好搭话，端起茶杯就要喝，却又被王百山伸手拦下了，“客官却不怕烫坏了口舌？这云中燕先要嗅茶香，但茶水温和了才好品饮。”


    胡通这会儿也快要懵逼了，本打算刻意避开王百山好和这几位谈生意的，没想到他竟然聊起茶道不想走了。便对王百山下了逐客令，“百山公，若是楼下没有什么要紧事，正好和三位英雄一道品品茶？”


    也不知王百山是真不知趣还是故意要与他们为难，“胡先生倒还别说，今天楼下都是普通客人，就您这一桌算是贵客”，说着还真就从身后拉了一把椅子来，坐下对外面吆喝一声，“伙计再加一支茶盏、一套餐具。”


    胡通和梁村见王百山真就坐下不准备走了，二人心生颓丧，知道这顿饭只能是顿饭，而且还是顿窝心的饭了。


    一小会儿后，刚才那伙计捧着一支茶盏递到了王百山手里，他倒也不客气，自己从桌上拿起茶壶满满倒了一盏，对刚要出门伙计说，“小五儿，赶紧让后厨上菜，客官们都等急了！别让我骂那帮伙夫！”


    小五儿应了声是，快步下了楼。


    “刚才还说不要让诸位挑出不是来，现在却真让客官们掉脸儿了，抱歉啊，”说着王百山端起茶盏，“老夫以茶代酒，谢罪了谢罪了。”


    胡通和潘九儿他们三个，慌忙也端起茶盏，应和着，“百山公说得哪里话来，既是要品尝美食，怎有着急一说？”


    众人喝了茶，王百山又说，“要不怎么说诸位是贵客呢？胡先生前日里差人来为今日诸位贵客订餐，老夫就提前给凉江河口打渔的送了银子，这不早起他们就送来两条八斤八两的大鲤鱼来——一条清蒸，一条清炖，河鲜还是要吃个鲜，所以呢可能会耽搁一小会儿才能尝到。”


    “百山公费心了。”胡通说着端茶就要敬王百山，王百山却拦住了胡通，“胡先生，亏得您也是个吃家子，怎么便就忘了——咱这凉江河口的鱼要清口吃了？刚才已经饮了一盏，算是清了口，若是再饮，茶香可就要遮住鱼的鲜香了。”说完，扫了一眼在郑图身后躲躲藏藏的包裹来，“刚才胡先生与我说今日诸位要谈的生意与我家兄百川有碍——莫非却要用这大包的金银注资香满楼，让香满楼抢了福利来的生意？”


    “百山公又是说笑了，您也知晓胡某只是个铁匠，哪儿有浮财去做您这勤行的生意？再者说了，胡某若真是有心参股香满楼却也要经百山公引荐到席及英席老板那厢呀。胡某也不知郑少侠为何要带这包裹来赴宴？”胡通说着转向郑图，“莫非郑少侠带了些稀罕食材来供我等尝鲜？”


    这次轮到郑图懵逼了，来之前他可没准备怎么和胡通搭茬儿，“不是……”


    郑图刚说出“不是”俩字，梁村接住了话头儿，“胡老板，包裹里的东西不便与百山公说，谁人不知香满楼美味佳肴天下第一，我等哪里有什么食材能与之媲美？今天就让我等享享口福，品尝一番香满楼诸位师傅的手艺罢。”


    王百山看胡通脸上变颜变色，呵呵一笑，“胡先生自称铁匠，实在是过谦了。既是诸位不肯与老夫说，那老夫也不便多问了。只是这有钱赚的生意，胡老板可愿与老夫分一杯羹？胡先生也是知道的，老夫在席先生手下也是混口饭吃，拿的工钱也就那么些，眼下老夫膝下犬子也快要娶妻成家，正是花钱的时候。”


    说到此处，上菜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清蒸鲤鱼和清炖鲤鱼进得门来，把菜与餐具在桌上摆好，口中介绍菜品，“清蒸凉江鲤、凉江鲤鱼汤，诸位慢用。有什么旁的要求尽管吩咐，外面有堂倌儿候着。”说完看见王百山也坐在侧旁，俯身问，“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下去吧，把门带上。”王百山打发走伙计，见他出门把门关上，对众人说，“尝尝这鲤鱼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边吃边谈，边吃边谈。”胡通说着拿起汤匙给众人盛汤。


    鱼汤着实新鲜，众人喝得啧啧有味。王百山放下汤碗，“诸位，不知可否与老夫说说这生意的事情了？”


    胡通为难地看了看潘九儿他们，见没有表示反对，便应道，“既然百山公问了，那胡某就说了——前些日子，胡某在北岛盘下了一座生意不怎么好的铁矿矿山，刚刚接下，百废待兴，那北岛的铁器生意光是靠他国内是难以消化的，胡某便打算将那里的铁器往乌崖谷等陆内市场卖上一些，百山公也是知道，您家兄长百川公现在主管福利来旗下的铁器业务，而乌崖谷如今的铁器生意主要由福利来的吴老板掌握，胡某的生意不足吴老板的三成，所以呢，”胡通说着又看向潘九儿，“胡某邀约潘少侠几位，看看能不能凭借几位英雄的人脉，在江湖客中疏通疏通，让江湖客都用上胡某产出的兵刃，也好赚几个小钱。”


    王百山哈哈大笑，“胡先生还说老夫说笑，虽说老夫一直在勤行谋生，但常识还是有的——铁器营生一靠朝廷为军士采买兵器，二靠农人购置农具，这是铁器生意的两大谋利的所在。若是靠江湖客购买兵刃，怕是连你那矿山的一角都不足以消解吧？况且那些大山头的江湖客都有他自己的铁器营，最多可从你那里买上些铁料。胡先生不是在耍笑老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