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9月连下了几场雨，金桂花香在秋雨里，散着淡淡的幽香。


    清晨的卧室窗外，翠绿的叶片上坠着雨滴，天空已经放晴。


    聂梨的演出大获成功，人却累得病倒了。


    宋颂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帮她买药冲茶，忙得几乎都没停下来过。


    聂梨抱着沙发靠垫喝着热水，看女儿忙进忙出，实在过意不去。她是母亲，理当照顾小孩，可她忙了大半月，别说照顾，连休息日的饭都没空给她做，还让她时不时蹭杨曦茜家的点心。


    想到这里，又内疚又心疼。


    回忆起一年前，那个只会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女儿，眼前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竟比自己还像个大人。


    聂梨：“等妈妈病好了，马上就国庆了，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宋颂将下巴抵在拖把柄上：“旅游？”


    “对啊，想去哪里？我记得以前我们带你去过海边，国内的地方你可以随便挑，”聂梨顿了顿，“如果想出国的话，这两天也可以想，我们要提前办签证。”


    宋颂两眼放光，连想都没想：“好，海边！”


    她是太子时，就没见过海，出的最远的一趟门就是黄沙城，结果把命都送了。


    脑中对大海的印象也只来源于图片视频以及原身宋颂模糊的记忆。


    也不知“海上升明月”又是何种景象。


    聂梨见她一脸雀跃，也高兴地笑：“在学校里还好吗？”


    宋颂拖地的手一顿：“还……可以。”


    其实在学校里，她的最大影响因素，就是颜睿。


    母女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


    “谁啊？”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宋颂忍不住头疼：“是……我同学。”


    聂梨欣喜于她交了新的朋友：“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宋颂深吸一口气，为难：“他应该是来借作业抄的吧？”这段时间，她和颜睿的关系奇迹般地在“抄作业”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个平衡点。


    聂梨“噗”地一笑就笑了出来，有心和她打趣：“人家问作业又无所谓，别是追你的就行。”


    宋颂连眼睛都瞪圆了，一想到颜睿那张和颜如玉一模一样的脸，简直吓白了脸撇清：“不可能！”她就算是做一辈子老姑娘，也绝对不会想和那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过一辈子。


    午夜梦回，那颗滚到靴边的胡蛮俘虏的头颅，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聂梨摇了摇头：“我开玩笑的，不过高中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谈恋爱等以后长大了再说。”


    宋颂认真地“嗯”了声，乖巧应诺：“不会的。”


    聂梨：“快接电话吧，再晚人家都挂了。”


    她手上有水珠，正打算放下拖把擦手接电话，转身时不小心碰倒墙角架子上的一个花瓶。


    “小心！”


    不待宋颂反应，身体已经被人一把拉进怀里。


    铁架子整个儿砸到聂梨腿上的时候，吃痛的倒抽冷气声在她耳边响起。


    宋颂慌得忙蹲下身检查，聂梨白皙的小腿上，几条被铁钩子刮出来红痕，倒没出血，膝盖上被花盆撞了一下，泛着一团淤青的紫。


    她正心疼，聂梨连连摆手说没事，催她赶紧把电话接了，省得人家等。


    -


    “喂？”


    电话那头低低哑哑的笑声却瞬间撞进耳膜里，她本能地头皮一炸。


    颜睿笑得漫不经心：“怎么接得这么慢？”


    宋颂担心地看了眼正在药格里找软膏的聂梨，这才掩了房门，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少年微沉的声音却故意撩人心痒似地，“没良心啊宋颂，亏我上周还特地帮你把作业本送到实验教室。”


    宋颂：“……”是谁偷偷拿我作业抄来着，害我险些找不到？


    她靠在阳台上，看着窗外被晨风吹动的树枝，空气里散着草木幽香，生机勃勃的味道。


    等他半天不说话。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这么无情啊？”


    “数到三。”


    她还没来得及倒数，那头却问：“你下午有时间么？”


    宋颂直截了当：“没有。”


    “那你别怪我那个英语对话练习不给你签字哦。”


    宋颂：“你！”


    她之前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他不换座位？


    她憋气憋得要命：“你不能不讲道理。”


    电话那头只是笑，不要脸得理所当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宋颂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有种秀才碰到兵的无力。


    “商场地址等会发你手机上，2点记得过来。”


    她垂着头，用家居拖鞋踢了踢妈妈放在阳台上的兰花盆底，刘海处落下一缕发丝，擦在鼻尖上，有点痒。


    她往上吹开那缕发丝，好不容易将心里的那一丝烦躁压下去。


    -


    颜睿双手插袋，百无聊赖地看商场门口人来人往。


    和宋颂约好了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提早了过来，可能只是嫌ktv里太吵，李东和傅浩斌两个人，一言一语能唱双簧。


    “嗡——嗡——嗡——”


    傅浩斌的电话打进来：“怎么样，见到了吧？”


    “还没。”


    傅浩斌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哎我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配合？真心话就行了，何必要玩大冒险？”说出去都没人信，颜睿游戏输了受惩罚，简单的真心话不就回答几个隐私么，这有什么难？但好友大概天生不爱走寻常路，翻着手机通讯录，居然真答应约列表里的一个女生出来逛街，也不知道哪个女生运气这么好，能被校草1v1服务。


    颜睿抿着唇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长街上各形各色的路人。


    不远处的报亭下，站着一个女生，提着一杯没开封的饮料，怯怯地偷偷看了他很久，却被他板下的一张“生人勿进”脸，给吓退了。


    傅浩斌：“其实你今天压根没必要出来啊，这么热的天，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雨后的太阳还是有些晒，颜睿站得燥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后颈，商场的玻璃门随着络绎进出的顾客一开一阖，冷气时不时拂到身上，热意总算得到一点疏解。


    看着马路对面的公交亭，47路车到站了，又开走了，车上下来一堆不认识的人。


    怎么还没来？


    早知道他开车过去接了。


    傅浩斌笑得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到底约的是谁啊，这么拽，居然敢让你等？李东打赌跟我说你一定约了宋颂，别真是她吧？”


    颜睿：“不是。”


    干脆利落地掐了电话。


    他烦躁地看了眼时间，抬眼时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长发淡妆的女生，吊带上衣，胸口露着一小片雪白饱满的春光。


    女生眨着好看的眼睛问他要微信号。


    颜睿一脸的不耐烦：“没有。”


    女生：“……”


    女生张了张唇，还想和他说话，颜睿的目光却从公交站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转身就走进了商场里。


    ……


    ……


    宋颂一走进商场门口，冷气从风口吹出来，霎时就浇灭了刚才头顶太阳的热度。


    颜睿一身白色的t恤，t恤上是笔画张扬潦草的英文字母，正低着头站在橱窗旁边玩手机。


    “颜睿。”宋颂刚刚从太阳底下走进来，白皙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红。


    听见有人叫他，颜睿这才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


    她第一时间，就在他脸上，看到了不耐烦。


    宋颂轻轻喘着气，心里有点忐忑：“我……路上有点堵。”约好的2点，她迟到了十五分钟。


    颜睿无所谓地勾了勾唇：“我也刚到。”


    天气本来就热，他在她脸上看到了不情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视线从她微红的脸上往下移，鹅黄色的连衣裙，裸露的四肢却白皙似雪，米色的凉鞋，露出干净的脚趾，趾头白嫩。


    颜睿的目光在她的足尖停留了一瞬，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向就近的移动雪糕铺。


    颜睿：“你要什么味道？”


    宋颂摇头拒绝，认真道：“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快点卖完，我还要回家。”妈妈在家又低烧又受伤，她实在不放心。


    颜睿盯着一冰柜的鲜奶雪糕，忽然之间就没了胃口。


    网红雪糕铺本来就吸引人尝鲜，更何况外面天气热，进出商场驻足购买的人很多。


    结账的队伍排得不是很整齐，颜睿又没站对位置，连着被好几拨人插了队，他却仍然两手插袋，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宋颂被他整得都没脾气了，只好站到他旁边，拉了拉他衣袖，软声道：“原味的就行了。”


    快点结束，让她早点回家吧。


    颜睿挑了挑眉，心想，这才像逛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