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 蒙悠悠刚才发白的脸一瞬间变得囧红。梁静莹愣了下, 很快恢复过来，眼底笑意加深。蒙悠悠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脑子里最后那句话完整的应该是“盛嘉延的妈妈，不然还是叫阿姨吧”，不知道怎么秃噜出来就变成了“妈妈。”她手绞着身前的外套布料, 发音都不准了，“不四，阿姨, 不四, 梁、梁老师……”朱婷认出梁静莹, 第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梁静莹笑意盈盈的朝蒙悠悠走过来。这小姑娘这几天看到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招呼来不及打人就看不见了, 刚从校史馆出来, 她一眼就瞥到她了, 想悄无声息的过来，结果那个男生抢在了她前面。没听见两个人说了什么, 但小姑娘的表情她看见了，冷眼冷脸的。她大概猜测, 是那男生在纠缠她。怕她尴尬, 她本想悄悄过去的, 没想到她一转脸，撞上了。吓得啊, 手绞着，头发垂着，嘴还半张着，可怜呆呆的样子，看着怎么不让人心软。梁静莹走到蒙悠悠面前，正要说话。突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梁老师。”她看过去，是同办公室的马丽芬，正从前面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快递。马丽芬走过来，看了眼这一大几小，随口问：“你们班学生啊？在这儿干嘛呢。”话题被岔开，蒙悠悠松了口气。正要喘气儿，就听到梁静莹说：“不是。”蒙悠悠气儿喘了一半，望过去，跟梁静莹四目相对，就见她眼底笑意满满，“是我们家小女儿。”羞的窘的，蒙悠悠跟被蛰了似的慌忙错开视线。马丽芬没看出异常，很快了悟道：“哦，这就是你那个外甥女啊。”说着，她看向蒙悠悠，视线一窒，“呀“了声，“长的可真好看呐！”她羡慕的朝梁静莹喊：“你说你们家这个基因，一个个的怎么那么会长啊！”梁静莹笑，“看得出来是一家人？”蒙悠悠：“……”这个一家人，怎么听上去……那么有深意？不是跟盛嘉延说了，让他跟他妈说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么？而且，其实本来现在也……还没什么关系呐-蒙悠悠觉得，这件事她还是应该跟盛嘉延说一声，但假装路过他们班教室了两次，都有老师在。发微信又怕说不清，蒙悠悠决定等到下晚自习再去当面跟他说。晚自习，蒙悠悠正在抄数学老师留在黑板上的习题，落笔时听见“嗡”的一声，紧接着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有人叫了声，“停电了！”安静的教室瞬间就欢腾了，“停电了！停电了！” 应该是整栋楼都停了，其他班的男生也在叫。蒙悠悠放下笔，拿出手机看了眼，第一节晚自习还没下。班长程庚阳站起来维持秩序，“安静！别吵吵，我先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程庚阳出去后，教室里乌泱泱的在吵闹，蒙悠悠扭过头跟简思行和朱婷说话。五分钟后，程庚阳从教室门口跑进来，“外面施工把电缆挖断了，今天晚上电可能来不了，周璐，你跟我一起去买蜡烛。”“不是吧班长！”“别的班都有人走了，我们也下自习算了。”最后排的学生怨声载道。不知道是谁先带头的，后门开始有人往外走。程庚阳气急败坏，又拦不住，最后只好让大家自由活动。三一班也停电了，教室里有学生就着蜡烛在看书，光线昏沉。赵明睿掏出手机，偏头问盛嘉延，“来一局？”盛嘉延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消息，“好。”说完，登陆游戏。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尚算安静的教室一下子窸窣起来，“怎么了？”“谁啊，怎么叫的这么吓人？”外面乱了起来，叫声连成了一片，听得清喊得是“后退！后退！”一个男生从门口跑进来，“高一那边发生踩踏事故了！好像很严重！”赵明睿侧过脸，“学——”咯噔一声，是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声音，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蒙悠悠和朱婷她们也听到身后楼梯上的哭叫声了。朱婷揪着心，“天呐，感觉好可怜啊，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他们班算散的早的，刚下楼梯，后面突然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然后就有女生尖叫。蒙悠悠挂断手机，“救护车说十五分钟能到。”她往三一班的方向看过去。高大的身影从身边擦过去，耳边带起一道凌厉的风。蒙悠悠看见的时候，高大的身影正要上楼梯，她微怔，叫他：“盛嘉延！”盛嘉延脚步停下，回过头，少女已经跑到他面前站定。月色中，能看得出来，毫发无伤。蒙悠悠借着月色看他，俊脸清冷，黑色短发有些乱，眉心拧着，她问：“你是去找贺思嘉的吗？”半晌，听到他嗯了声。“我刚才在楼下遇到她了，她应该是已经回宿舍了。”盛嘉延给贺思嘉打了个电话，又给梁静莹打了电话。贺思嘉在宿舍，梁静莹在家里。不一会儿，校领导匆匆赶了过来，救护车也来了，受伤的两个女生被抬上了担架，混乱的场面终于归于平静。学生们也都没心思上自习了，有人往宿舍走，有人往校外走。蒙悠悠看看时间，才八点半。她觑了眼盛嘉延，“你还要去上晚自习吗？”“在这儿等我。”额？蒙悠悠看着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等他干什么？上完晚自习吗？正想着，盛嘉延又走了出来，在她面前站定，“走吧。”不等她说话，人就已经往前走了。蒙悠悠急忙跟上，“去哪里啊？”月亮不圆，但月色很好，风吹着梧桐树，响起沙沙的声音。少年的侧脸在月色下沉默着，沉静，清澈，看上去很沉稳。微微呼吸，还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直到校门口，盛嘉延抬眼扫了眼，青云路两边的路灯亮着，有飞蛾在扑闪。没有看到那辆揽胜，“接你的人还没来？”蒙悠悠微怔，盛嘉延这是送她到校门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刚才也有可能是去找她的？心口突突地。蒙悠悠微微仰头，看着月色下愈发清贵逼人的少年的脸，“张叔九点半才会来，还有一个小时。”她咬了咬唇角，轻轻呼吸，“外面好像没有停电，听贺思嘉说，这附近好像有一条夜市，你知道在哪里吗？”安静的让人心慌，蒙悠悠忍不住欲盖弥彰，“我是自己想去，没想让你陪——”“走。”蒙悠悠愣了下，唇角倏地扬起，偷笑着又跟了上去。一中在锦城市中心地带，不远处就有几所大学，包括全国排名第三的锦城大学，夜市很大，到了晚上格外热闹。路边，平价首饰店的音乐声此起彼伏，灯光流光溢彩，不同的烧烤摊位，食物的香气裹杂在一起，两边卖吃的卖衣服的小摊主都在拼命吆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身侧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是很好的逛街体验，却让蒙悠悠无比兴奋，“盛嘉延，你来过这里的吧，你最喜欢逛哪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推荐的？”盛嘉延在她斜前面走，蒙悠悠跟着他，对面边走边逛的大都是情侣，男生女生挽着胳膊，边吃边走，眼角眉梢都是兴奋。蒙悠悠紧紧盯着盛嘉延的背影，伸手，牵住他的衣角。高大的身影似顿了下，然后带着她往前走。走了一段，衣服被扯住，盛嘉延回头，蒙悠悠站在一家臭豆腐摊前，眼巴巴看着。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他还是问：“想吃？”蒙悠悠忙不迭点头，“这些东西我妈妈从来都不让我吃的。”要了一份臭豆腐，在摊主摆放的桌子边坐了下来，蒙悠悠用牙签戳起一块就往嘴里送，“你不吃吗……啊好烫！”蒙悠悠用手扇风，一边扇一边说，“盛嘉延，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有点洁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臭豆腐里面放了辣椒，她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烫的，吃两口就吐吐舌尖，红唇娇嫣。盛嘉延喉结微动，移开了视线。蒙悠悠是第一次吃臭豆腐，大快朵颐，“你真的不吃啊，味道真的很好！”她扭过头往其他摊位扫了眼，“还有烧烤和麻辣烫，你要不要吃？”盛嘉延摇头，“你吃吧。”蒙悠悠对着只剩一半的臭豆腐，突然笑了，“要是我妈妈知道我吃这些东西，肯定又要数落我了。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我妈妈对我要求有多严，吃饭走路坐下都有严格的标准。”说起这些，蒙悠悠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有点羞耻啦，我妈妈想把我培养成名媛。不过我爸强烈反对，我妈妈可能也觉得我朽木不可雕，后来就不管我啦。”月色清辉如洗，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盛嘉延的轮廓线条多了分柔和，他问：“怎么想到考一中的？”说起这个蒙悠悠就很愤愤不平，“过年的时候我和我妈妈遇到她两个高中同学，见面的时候聊的好好的，结果背地里她们居然说我妈妈坏话，还说我又笨又蠢是个草包，她儿子在一中读书有多厉害，而且——”她一顿，牙签狠狠戳着半块臭豆腐，小脸上特别愤怒。盛嘉延靠在椅背上，挑眉看她，等着还有什么比又蠢又笨是个草包更难听的话。“她们居然说我也就是长的还行！”“我明明就美的不行好不好！”盛嘉延：“……”等她发泄完，仅剩的半块豆腐也被戳成了马蜂窝。盛嘉延扫了眼，“还吃么？”蒙悠悠晃脑袋，“饱啦。”抽了张纸巾擦嘴，想起什么，“对了盛嘉延，你们家里养了一只猫吗？就是你的微信头像。”“我奶奶养的。”这是他第二次提到奶奶。蒙悠悠停下动作，手上不自觉攥紧纸巾，小心翼翼看他，“……那……你爸爸是在你奶奶家吗？”盛嘉延深邃眸底静静看她，然后垂下眼皮，“死了。”蒙悠悠心口一紧，“对不起、对不起。”从小不知苦难是何物，蒙悠悠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深知安慰没有任何力量，安静的不再说话。盛嘉延站起身，“走吧。”顺着夜市往前走，蒙悠悠却没有再逛的心思了。她低着眼，额头突然撞到紧实的后背上。盛嘉延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回头问她，“玩吗？”一个不大的摊位上，围满了人群，有青涩的小情侣，有家长带着孩子，摊位旁边竖着一块牌子，“看上什么套什么，套到什么拿什么。”地上铺着一大块红布，摆放着各种小物件，有荧光灯、存钱罐、娃娃。有人拿着小竹圈在往物件上套。蒙悠悠连连点头，跃跃欲试，“好哇。”十块钱套五次，蒙悠悠兴冲冲接过盛嘉延手上的十个竹圈，语气豪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套。”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给这个脸上写着“本公主马上套到你叫爸爸”的女生让路。蒙悠悠认真扫了遍地上的小物件，“那个存钱罐你喜欢吗？”她掂了掂手上的竹圈，作势扔了几次，看上去非常厉害的样子。盛嘉延：“……”蒙悠悠弯腰曲腿，大喝了一声，“存钱罐！”手里的竹圈也扔了出去。“……”……没中。一直到第六个，都没中。人群有人嘻笑出声。蒙悠悠尴尬，小脸上的笃定变成了难堪，她一把把竹圈塞到盛嘉延手里，“根本就套不到好不好。”盛嘉延接过剩下的竹圈。旁边看热闹的两个小姑娘抵着耳朵说话，“这个男生也长的太帅了吧，干干净净的，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没机会啦，我刚才一直在偷看他，那女生套的时候他在后面看，那种眼神，感觉有点宠溺。”盛嘉延站到摊位前，“想要什么？”蒙悠悠撇撇嘴，他虽然口气不大，但就是透着他肯定能套到的笃定。狐疑归狐疑，蒙悠悠还是认认真真的选了下，“套到算我的哦？”她伸手指着，“我要那个钥匙圈。”话音刚落。身边飞过的小竹圈，稳稳的套住了她指着的钥匙圈。蒙悠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弄的？”“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盛嘉延：“……”“你刚才套的时候我看了下。”蒙悠悠咽了咽口水，突然问出一句，“那你会夹娃娃吗？”盛嘉延想了下，很保守，“没试过。”蒙悠悠接过老板递来的钥匙圈，“啊，那我们改天可以去试试。”盛嘉延抿了抿唇，没回答，看向摊位上，“还要什么？”蒙悠悠手里拿着钥匙圈，视线落在另一个钥匙圈上。情侣款。她摇了摇头。改天，她一定要套到男款，送给盛嘉延。两人逛到九点开始返程。蒙悠悠盯着盛嘉延的侧脸，“对了。”“我今天下午看到你妈妈了。”她羞窘的摸了摸发梢，低着头，“当时有个男生，他在跟我、”蒙悠悠想了一个合适的词，“说话。”“然后你妈妈过来了，有点突然，我就很紧张，一不小心我就——”“哪个男生。”嗯？蒙悠悠被他打断，这是重点吗？但她还是回答了，“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就是那个想抱我把我绊倒的。”提起徐泽一，蒙悠悠忍不住吐槽，“你说他是不是心理有病，正常的时候还好，给我买药请我喝奶茶，不正常的时候就老喜欢这样，我觉得烦死了。”蒙悠悠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见盛嘉延突然抬头，垂眸睨着她。片刻后，一句话不说就往前走。蒙悠悠盯着他的背影，觉得一阵莫名。她说了什么，这人是……不高兴了？只一会儿，那背影就看不见了。蒙悠悠忍不住失落。就算她让他不高兴了，那也可以说出来啊。两分钟后，那身影又原路回来，蒙悠悠一扫阴霾，“盛——”盛嘉延手里提着三杯奶茶，脸上情绪甚无，三杯一起递给她，“不是喜欢喝奶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