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的感冒来势汹汹，从一开始的头重脚轻到第二天浑身酸痛。


    顾安很着急：“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江鱼闭着眼，脸色倒是挺红润的，“又没发烧。”


    顾安看着他：“可是感冒也不好一直拖，去挂个水还能好得快一点儿。”


    江鱼懒得说话，脸一侧：“别管我，一边儿玩去。”


    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顾安又气又烦，声音都冷了下来：“爱病病着吧，大晚上不回家跑出去跟女生约会，活该。”


    江鱼睁开眼，眯了眯，没说话。


    顾安却不看他，把感冒药往桌子上一扔，转身哐一声甩上了门。


    甩完他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么用力……控制不住一样。


    顾安皱了皱眉，起身去了厨房。


    下午睡完一觉醒来，感觉头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昏昏沉沉。


    江鱼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上厕所。


    顾安正坐在客厅玩手机，一抬头看见他，慢慢坐直了些：“睡醒了？”


    江鱼按着太阳穴，嗯了一声。


    顾安看着他，没有说话。


    上午莫名其妙的发火他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这会儿有些犹豫。


    江鱼却没时间猜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直接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正巧手机响了，他从床边拿起来看了眼联系人，皱眉接通：“喂？”


    那边说了句什么，江鱼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他又按断了电话。


    “你要出门？”顾安站起身。


    江鱼嗯了声，又顿了顿：“有人找我。”


    顾安下意识就问：“谁啊？”


    “周梦。”


    从电梯门口出去的时候，江鱼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顾安的表情。


    惊讶，不解，和……不知缘故的生气。


    如果说是气他生病还往外跑，也说得过去。


    但顾安的样子，又不像仅仅是这个原因。


    江鱼一边想，一边出了小区大门。


    拐过到大路口，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羽绒服低头站着的周梦。


    很清秀的小姑娘，当初他们后排的几个男生偷偷议论班里女生的时候，这个名字也是常常出现的。


    但江鱼却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感觉。


    不只是对周梦，就连学生们私下排名的级花校花，他也顶多表示一句确实漂亮。


    ……却没有那种意义上的好感。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懒得谈恋爱，直到那天看见杜远……和他那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的朋友时，才惊觉，自己可能是压根不喜欢女生。


    这种心思，在身边还有一个黏人的小男生，出落得格外清晰。


    绿灯亮了，车流一停，路边的人陆陆续续地穿过了斑马线。


    江鱼却沉默着站在了原地。


    一个大妈推了推他：“哎小伙子，你过不过去啊？这又快红灯了啊！”


    江鱼回过神，嗯了一声，飞快地走了过去。


    既然只是有可能，那或许也能再把性向掰回来。


    他这样想着，加快了速度。


    周梦看见他，远远地笑了笑。


    “昨天……事情太突然，没回过神，今天我来正式说一句谢谢。”她抿了下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出门的机会了。”


    江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问：“这件事现在你爸妈知道吗？如果需要报警的话，我可以提供那个人的外貌信息。”


    “不用了。”周梦摇了摇头，惨笑一声，“我根本没和他们说，如果说了，到时候被骂丢人的肯定还是我。”


    江鱼皱眉看着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周梦她爸爸发来的消息，也理解了她的想法。


    周梦大概也记起了这件事，咬了下嘴唇：“那个……昨天下午……”


    “没事，”江鱼打断她，“我明白。”


    周梦松了口气，笑了笑：“谢谢。”


    她说：“我请你吃饭吧。”


    江鱼本想拒绝，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好。”


    中午的时候顾安怕他腻的慌，只煮了些粥，又煎了两个荷包蛋，这会儿也早就饿了。


    江鱼低头看着桌面上摆着的菜，明明是色香味俱全，他却全然没有胃口。


    周梦给他递了杯水：“我零花钱不多，只能请你随便吃些了。”


    江鱼一手晃着勺子，摇头：“没事，谢谢。”


    周梦看着他，像是有些紧张，脸色通红：“其实我……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很认真的。”


    江鱼有些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我回复你的那些也是认真的。”


    周梦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半天才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我明白了。”


    江鱼看她一眼，顿了顿：“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


    “不用安慰我了。”周梦像是松了一口气，低头咬了口爆炒羊肉，“我明白你什么意思的。”


    江鱼心说你明白个屁。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笑了：“其实咱们班女生有很多暗恋你的，不过大家又都觉得你和顾安更般配。”


    江鱼脸都木了，捏着筷子：“……什么。”


    周梦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江鱼开口，她又说：“我只是说，那个……你和顾安，平时在班里关系很好。”


    江鱼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周梦见他没有什么发火的意味，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对了，你知道杜远的事吧？”


    江鱼心里一跳：“什么事？”


    “他喜欢男生啊，”周梦看着他，也愣了，“我以为班里都知道的……”


    江鱼没说话。


    “开学的时候吧，他和旁边班的一个男生在谈恋爱，天天在后排……那个样子，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江鱼回想了片刻什么是那个样子。


    隐约记得，之前确实有个男生天天下课往他们班跑的……不过他平常也懒得搭理杜远，确实没怎么听说这件事。


    周梦看着他，有些犹豫：“还有，我听说……我只是听说啊，杜远暗恋你好久了。”


    江鱼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其实他最近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


    “他现在的男朋友是高二的一个学长，据说是个混混，你注意一点。”周梦小声说。


    江鱼一愣。


    年前放假的时候，他们撞破杜远和别人接吻时，那个男生看起来明明瘦瘦弱弱的……怎么也不能和混混联想到一起。


    周梦见他发呆，又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没别的意思。”


    江鱼嗯了一声，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之后两个人就安静了下来，各自沉默着吃完了饭。


    江鱼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


    周梦很快就配合地站起身：“我们走吧。”


    “嗯。”


    出门的时候，夜风吹过来，冲得人忍不住流泪。


    周梦和他告了别，转身另一个方向的地铁站。


    江鱼站在凌厉的风中，眯了眯眼，掏出手机给顾安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好久才接通，听不出什么情绪：“喂？”


    “吃饭了吗？”江鱼问。


    “没有。”


    江鱼看了眼路两边的店：“我……”


    啪嗒。


    手机电量太低，直接自动关机了。


    江鱼把它塞回兜里，起身去了小吃街。


    年初这时候没几家开门的店，江鱼被风吹得头昏脑涨，就随便买了些米粉，打包好回了家。


    开门的时候，屋里黑着，没有开灯。


    顾安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没有抬头。


    江鱼伸手按开灯，看着他：“起来吃东西。”


    顾安像是被灯刺了眼，不抬头，声音很低：“不吃。”


    江鱼这会儿正头疼，听他拒绝，直接随手把东西一扔回了屋。


    “哐！”


    门关上了。


    顾安气得踢了脚沙发。


    他玩手机也装不下去了，往旁边一扔，拉起小毛毯直接蒙了住脸。


    屋里摆着个电热壶，江鱼伸手碰了碰，还很烫，估计是顾安提前烧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倒了杯水。


    暖黄色的灯有些太过于亮了，江鱼皱了下眉，起身关了灯，在黑暗中脱了衣服，躺回了床上。


    客厅里没什么动静，估计顾安还在生着气，江鱼闭着眼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门把手咔哒一声。


    接着床就小幅度地晃了晃，探过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顾安很轻地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在他耳边小声说：“抱抱。”


    江鱼闭着眼，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