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依照惯例, 易淮周末得回家和家人吃顿饭, 这个家人特指他的父亲或者母亲。


    前几年他跟母亲住在一起，由于工作原因母亲经常出差, 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自己管自己，以至于感冒发烧了都没感觉。


    顶着39度的高烧去学校, 觉得头晕还以为是昨晚没睡好, 结果一头栽倒在教室。为此, 他爸妈又大吵一架, 双方各退一步把他寄养在姑姑家。


    今天是他回父亲那边的日子，姑姑怕他一个人尴尬，叫易砚卿陪他一起, 叮嘱他们先来商场买见面礼。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看见店里发生的故事。


    他看见苏兮和人并肩坐在一起, 俩人靠的很近, 她吃着东西笑得很开心, 男生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把她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当她看见自己时, 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尴尬的僵在那。


    “易淮你快点行不行！”


    易砚卿暴躁的声音，把他的意识从深渊里拉出来, 看着急火攻心的堂兄, 他捏着拳走过去。


    “你刚才看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再不快点都赶不上午饭了。”


    易淮沉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走过去，一脸懵逼易砚卿皱着眉，感觉每天都在跟神经病打交道，脾气说来就来，一点都不受控制。


    怕耽误吃饭的时间，他买好礼物就拽着弟弟上车，一路上都在提醒他把臭脸收一收，别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他把嗓子都说冒烟了，易淮还是那副‘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表情，真是快把他气死了。


    “就让你去吃顿饭，你这是干嘛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说了一路，累不累，闭嘴行不行！”


    “……”


    易砚卿被他吼得虎躯一震，当即想打开车门跳下去，现在的易淮简直就是座不定期爆发的活火山，谁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爆发。


    到了他父亲那边，易砚卿提着礼物打头阵，门一开，一个五岁大的小姑娘跑出来，抱着他的腿叫哥哥。


    “甜甜，你…你抱错人了，你哥在后面。”


    话音刚落，热情如火的小丫头立马松开手，抬起脑袋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去抱易淮的腿。


    易砚卿见状，急忙转身把她拖住，“你哥今天心情不好，别去惹他，先跟我进去。”


    他揪着小丫头的衣领，把这熊孩子拽进屋，免得一会儿瘟神发火伤及无辜。


    “哥哥今天怎么了？”


    “没事，大姨夫来了。”


    闻言，甜甜皱着小脸挠头，“大姨夫是谁啊？”


    “……”


    看着较真的小丫头，他转了转眼珠子，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给你带的玩具，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到手，哪还记得住大姨夫是谁，甜甜抱着袋子往客厅跑，易砚卿拖着身后的木头跟上去。


    这时，甜甜的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听见客厅里有孩子的欢笑声，便开口问道。


    “是不是小淮和砚卿来啦？”


    易淮听见声音依旧不为所动，易砚卿急忙伸长脖子应了一声，“嗯，我们俩刚到。”


    “你们先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都好了。”


    “不急，您慢慢忙。”


    甜甜是易淮同父异母的妹妹，带着兄控基因出生，每次见到易淮，比见到亲爹还开心，自从学会玩手机，三天两头给哥哥发消息，哪怕他从来也不回。


    易淮虽然不掺和爸妈的纠纷，但他对他们的重组家庭都亲近不起来，无论是这个妹妹，还是母亲在国外的男朋友，对他来说都和陌生人无异。


    故而，每次来吃饭，他都像是上刑场，永远冷着一张脸，之前还和父亲在饭桌上吵过架。


    “哥哥，这个我打不开。”


    甜甜把玩具举起来，想找机会和哥哥一起玩，谁知哥哥今天格外暴躁，抓起礼物扔到一边。


    “打不开就别玩。”


    “……”小丫头被他吓得脸色都白了，缩着脖子坐在那儿，可怜兮兮的眨眨眼挤出了几个金豆豆。


    夹在兄妹俩之间的易砚卿，看着要哭不哭的甜甜，想抓起旁边的台灯砸死易淮。


    “甜甜不哭，你哥今天心情不好，咱们不理他。我陪你玩……”


    “哥哥为什么心情不好啊？”小丫头抽了抽肩膀，抹着眼泪问他。


    “额…他可能是肚子饿了，等吃完饭就好了。”


    我哪儿知道这个神经病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就没见他心情好过！


    听了他的话，甜甜从沙发上滑下去，跑到电视机跟前，打开抽屉抱着一袋饼干走过来，一股脑全塞到哥哥怀里。


    “哥哥你快吃，吃完我再去给你拿。”


    “……”


    看着泪痕未干的妹妹，易淮心里的怒气慢慢平复下来，把饼干放到一边，弯腰抱起甜甜放到膝盖上。


    “别听他胡说，我不饿，不吃饼干。”


    甜甜向来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听了这话立马转头讨伐易砚卿，“大哥哥你怎么能骗我？”


    易砚卿：……


    等待开饭的时候，甜甜兴高采烈的和哥哥们分享自己这几周在学校的所见所闻，比如：学了多少单词、被老师表扬了几次、有几个男孩子给自己送花……


    尤其是送花、送糖、写信、拉小手的部分，听得他们俩瞠目结舌，心想：现在小盆友都这么早熟？这才几岁啊！


    “甜甜，你到底喜欢哪个，我怎么听糊涂了呢？”


    饶是学神，也招架不住这么多的人名和复杂的人物关系，脑神经都快要打结了。


    “我、我喜欢轩轩啊，我们俩下个星期要一起去海洋公园看海龟。”


    “你约的他，还是他约的你？”


    “我请的他。”


    小丫头仰着头，满脸的得意和自豪，看得易淮满头黑线，易砚卿看着欲言又止的他，玩味的挑了挑眉。


    “看看人家这个速度，甜甜比你有出息多了，喜欢就约人家去海洋公园，哪像你…磨磨唧唧的。”


    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走出来的易淮，听到这种满是挑衅的话，想一脚踹到他脸上去。


    “甜甜，如果轩轩跟别的女孩子一起玩，不理你了怎么办？”


    “咬他！”


    小丫头的大胆和直率，吓到了周围的人，易淮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妹妹。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他吃了我给的苹果，要是敢不理我，我就咬他！”


    他错了，他不该问小孩子这么超纲的问题，不该指望小朋友帮自己解决问题。


    易砚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单纯被甜甜的想法吓到了，“甜甜，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如果他不理你，你就去找其他小朋友玩，没必要在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什么是歪脖子树？”


    “……”易砚卿面上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歪脖子树’的准确含义。


    “这个你就别管，反正啊，别跟人动手，动牙也不行，万一他没洗脸没洗手怎么办……”


    易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的小胖手，甜甜的想法虽然惊世骇俗，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反倒是有些话糙理不糙的感觉。


    吃（用）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


    敢跑，打断你的腿！


    没过多久父亲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像蛋糕盒一样的东西，看见沙发上的打成一片的孩子，脸上多了几分欣慰。


    “爸爸！”甜甜兴奋的站起来，指着爸爸手里的东西问，“爸爸，你拿的什么啊？”


    “蛋糕，等会儿吃。”


    看了眼故意不搭理自己的儿子，他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把蛋糕提到厨房去。


    听到蛋糕两个字，甜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抱住哥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哥哥，生日快乐！”


    “……”


    易淮愣在那，慢慢抬起来的手，在碰到甜甜后背时，又静静地落了回去。


    甜甜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一副献宝的表情说，“我给哥哥做了个礼物，我现在去拿。”


    说完，她从沙发上滑下去，囫囵的套上鞋子往卧室跑，看着僵在那里的弟弟，易砚卿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吃饭时，饭桌上的气氛虽不说有多热闹，至少比以往多了几分和气，少了几分压抑。没人吹胡子瞪眼，也没人冷言冷语。


    吃完饭，甜甜妈在厨房收拾卫生，剩下的人在客厅待着，三个孩子下飞行棋，易淮的爸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想找机会和儿子聊聊将来的事，但他就是不给面子，连个眼神都不想给父亲。


    快四点的时候，他跟易砚卿准备回家，甜甜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眼巴巴的盼着他留下。


    “甜甜听话，哥哥要回去了。”


    “不回去好不好，这里也是哥哥的家啊。”


    “……”


    这里是你们的家，我只是个客人。


    易淮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把话说出来，弯腰抱起妹妹走到父亲身边，把孩子还给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易砚卿愣了愣，急忙提着礼物追出去，进了电梯，他把礼物塞到易淮手里，“自己提着，别整天把我当下人使唤。”


    “谁让你拿的。”


    “你以为我想拿啊？还不是怕伤了面子，既然是生日礼物，你就好好收着。”


    回去的时候，易淮坚持要坐地铁，帮易砚卿气得肝疼，“舅舅说开车送你，你不乐意，结果出来挤地铁，脑子被门挤了吧。”


    到小区的时候，易淮感觉耳朵已经快起茧子了，迫不及待的想甩开身边的人，刚要开口却被他拽住了。


    “前面那个不是苏兮吗？她旁边的男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