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程钦还真的是说做就做的爽快性子。


    他说是要给程宛找一个好的数学老师, 当天晚上就跟对方敲定了补习的时间和地点，说是明天早上会准时过来替程宛补习。


    程宛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


    程钦听着电话那端林濡的声音，微微蹙眉：“还要再带个人过来？”


    她不由得看了过去，程钦还是衬衫配西裤的装束, 只不过撤了领带, 解开了头两颗纽扣，姿态更显年轻一些，至少没那种禁欲又正经的……斯文败类的气息。


    “宛宛, 你介意他再带一个学生过来么？”程钦回头看了看她。


    程宛朝他礼貌微笑：“小叔叔, 我不介意的。”


    刚说完, 她便开始思考起边思量起这人身份来，看起来还是个人气挺高的数学老师呢。程钦听完程宛的回答, 嘴角绽出了一个温和的弧度：“没事, 她不介意。”


    能和程钦这样毫无忌惮的相处, 真好。


    程宛很放松的躺在沙发上, 抬头, 跟程钦视线对上。


    “怎么了？”程钦问她。


    程宛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有没有，小叔叔就像是我哥哥一样，觉得自己很幸福，被家人这样照顾。”


    程钦不置可否, 声音却是温柔, “你想的还挺多, 赶快上去做作业吧。”


    “好啦，我知道。”


    程宛的父母和哥哥也很爱她，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们一直很忙。


    从小到大陪在程宛身边长大的只有几乎算是她半个父亲的何叔，还有家里一直在照顾着她起居的李阿姨，程宛没有过在父母和兄长面前撒娇的机会，何况原书里，程钦也未曾谈及程宛这个人，她猜想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如现在这么好。


    现在的程钦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会很温柔的照顾她，包容她，程宛简直忘了两个人初次见面程钦总是阴晴不定的态度，自觉地认为是家庭和亲情的力量让程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她提着书包乖乖地上了楼。


    作业全部做完，程宛翻出了自己的奥数习题册，一边思考着和官方解析不一样的解题方式，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数学竞赛所考察的不仅是学生娴熟的计算能力，更多还有他们对于题目的解题方式的创新，一道题目人人都能计算出正确答案，但是如何在最短最快的方式将它做出来，是每个想要考到高分的学生必须得突破的难关。


    程宛也是一样。


    想要拿到42分，就必须在解题的方法想出新意才可以。


    她用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解题的步骤，等计算到一半不由得心烦意乱，又统统划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真的听我敲门？”


    程钦戏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程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忽略了对方的一阵接着一阵的敲门声，此刻他正端着杯子，站在门口处。


    “啊，不好意思，请进。”程宛连忙道了声。


    程钦把那杯热牛奶搁在了她桌上：“阿姨帮你热过的牛奶。”


    程宛双手接过：“谢谢。”


    程钦神色淡淡，屈指在桌上轻叩：“做不出来就等明天他过来帮你讲吧，不用死撑着。”


    “我再想想其他的解题办法。”程宛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糖放的太多了。


    阿姨知道她平时不怎么喜欢吃糖，所以牛奶热好后基本都不会加糖的。


    “放弃吧。”程钦轻笑一声，好像带着绝对的自信，“还不如好好去睡觉，女孩子如果睡得太晚会掉头发。”


    “……不要，哪怕是变成秃头少女我也得完成。”


    “真固执。”


    男人的笑意一直浸到眼眸深处，程宛就发现，他还是戴着眼镜好点，不然眼神实在是过于犀利，让她有点无法适应，程钦倒也没再多费口舌来劝程宛休息，他缓步朝着门那边走去，程宛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喊住了他。


    “小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程宛想了想，“你真的是近视吗？”


    程钦视线略过了少女的脸颊，“不是。”


    少女鬼使神差般的开口：“还有，你其实，会做这道题目的对不对？”


    程钦毫不客气，语速缓慢，“这是第二个问题，我没有继续回答你的义务。”


    男人抬眼，冲着怔住的少女微微一笑：“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程宛抬了抬杯子，“谢谢你的牛奶，不过我不太喜欢吃糖，下次还是让阿姨帮我热吧。”


    真是敏锐。


    不过，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罢了。


    程钦垂眸似认真的把程宛的房门带上了。


    林濡的电话便是在此刻抵达的——


    “喂喂喂，程钦，我想了想发现不对劲啊，以你的实力，辅导高中生的数学竞赛不是绰绰有余吗？为什么非要叫我。”


    “嗯，你不是说了吗？”程钦轻声笑道，话里分明是嘲讽的意思，“我的实力来辅导高中生太浪费，所以交给你就可以。”


    林濡说：“好歹是老朋友，你够狠。你知道我最害怕跟小女孩相处……”


    “放心，她不会像那群女人一样缠着你的。”


    “真的？”


    “当然，我用人格保证，她不是那种人。林总裁，只要你看不上她，就好。”


    “程老师，我信你——才怪。我最怕女孩子了！”


    “呵呵。”


    他挂了电话。


    林濡怎么可能看得上程宛呢？程钦想了想，哑然失笑。


    以林濡的性子，怕是对程宛这种随处可见的大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


    ***


    程宛这天起的挺早的。


    屋外空气不错，她起来一边洗漱一边在背诵数学的公式，这一切都做完她下了楼，刚刚准备出门去早市买菜的阿姨看到她，连忙问：“宛宛小姐，怎么起的这么早，是昨晚出了什么事情嘛。”


    “我没事啦，阿姨，现在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么。”程宛耸了耸肩。


    “宛宛小姐，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你去我们住的房子前面那里把今天送到的牛奶拿回来吧。”


    “好。”


    程宛把散落的头发绑了个低马尾，就出了门。


    这栋别墅区订购的新鲜牛奶通常都是挨家挨户的在送，程宛出门的时候小箱子里还只有昨天的空瓶子，她在门口蹲了一会儿，太阳刚刚冒头，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凉意，每日负责送牛奶的人还是没到。


    她倚靠在门边，朝着别墅区中间那条道打量着，恰好看到一个反戴着帽子的少年正吹着泡泡糖，飞快地骑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车子后面绑了个挺大的货架，哐当哐当，大老远程宛就听见了空瓶子的声音。


    少年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白色的线长长垂下来一直到他的口袋里，他下车的动作挺快，又恰好逆着光，程宛没能看清，就看到他熟练地打开箱子，把空瓶子丢进了前面的架子里。


    随着少年从上一家推着车子来到自己家，周围又格外安静，程宛就隐约听见了他耳机传来的声音。


    “……Postcards always spoil my holidays……”


    程宛立刻站了起来。


    果然，正在箱子前，穿着T恤的少年就是陈雀。


    陈雀原本黑亮的头发被反戴的帽子挡住了大半，只额前那里散下几根碎刘海，眼尾上挑，侧脸的鼻梁高挺，唇角习惯性的向上勾起，其实没有小变态那股风味儿，笑起来还是挺阳光好看的。


    程宛注视着他忙碌着，陈雀恰好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程宛，笑容渐渐淡下来。


    他恢复了一贯的乖巧：“学姐，起的很早哦~早上好。”


    “你好。”程宛眨了眨眼。


    陈雀半晌懒懒道：“学姐家是在这里？我送了快半年的牛奶从来都没见过你呢。”


    “我平时起的比较晚。”


    其实程宛也在暗自咂舌。


    她平日里已经习惯了早上起来晨读英语，基本都是在6点半左右就起床开始学习，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不偷懒的人，想不到陈雀居然比她起的还要早，要知道，这么大的别墅区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送，至少得早起两个小时才做得到。


    “嗯，挺好的~”陈雀眉宇间隐晦不明，很快又绽出笑容：“我知道学姐家很有钱，没想到房子会这么大，真羡慕。”


    话是这么说，但是陈雀神态冷静，完全在他眼底看不出丝毫的羡慕，连口气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也不会去关心别人的居住环境，只不过是客气一下。


    “嗯。”


    “那我先走啦，学姐，拜拜。”


    陈雀挥了挥手，踩着车子沿着那条下坡的林荫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程宛看了他背影半晌，打工这么累这么苦，陈雀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在学校里他又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又是一年级A组的班长，一大堆头疼的事等着他去解决，结果这个人居然还这么轻松就把它们全部扛了下来。


    阿姨很快就回来，程宛吃完了早餐，就让何叔提前送自己去了学校。


    进入新学期，学校里的活动开始变多，除了学术上的数学竞赛外，还有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与秋季运动会相继举行，这也是个在校的学生可以展示自己才能的好机会。


    果然来的还是太早了。


    程宛伸手，细长的手指在们班上轻轻一推，教室的门便被打开。


    她缓步走入，四下打量了一番，把书包放下，空无一人的教室只听得到程宛默默背诵着课文的声音，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叶非同才从外面走进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她的眼，认真道：“程宛，早上好。”


    “早上好。”


    “你今天来的比平时早了14分钟。”


    “昨天晚上没睡着……”程宛微笑，“反正在家也很无聊，就想着干脆来教室把昨天的课文再背一遍。”


    她声音很好听。


    咬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也是细腻温婉的。


    “对了。我……昨天在画室准备参加艺术节的作品，你有兴趣跟我去看看么。”


    叶非同略微加强了语气继续说道：“没兴趣也没事。”


    “那就走吧？”程宛柔美的脸上蓄着轻轻的笑容，落落大方。


    他似乎不太敢相信她真的答应了,手指抓紧了书包的肩带，点了点头。


    活动楼的走廊已经有部分班级的学生拿着工具开始文化节相关的准备工作，这边比教学楼那里热闹很多，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在准备活动中，程宛跟着叶非同上了四楼。


    叶非同正低头用钥匙在开画室的门，程宛听到了隔壁音乐教室奇怪的旋律。


    明明是流水般好听的乐曲被弹得断断续续，像是被谁吃掉了一截不完整，乐曲调子时高时低，听得程宛头有点疼。


    “隔壁有人在练习？”程宛问。


    叶非同推开教室的门，回了头解释，“是陈雀，听说他要参加文化节的表演，所以管老师借了曲谱在隔壁练习，这几天每天早上都在。”


    “噢……”


    程宛侧身，看了一眼音乐教室里的少年。


    陈雀背对着她，多了份特有的认真和执拗，其实他的手指的指法还不错，手指也细长白皙，骨节分明，就是对于曲谱的掌握还不是那么娴熟，磕碰着在演奏。


    这也太努力了点。


    她抱着手臂，站在门前，发现陈雀其实领悟能力还挺快，几次演奏下来，基本上一次出错过的地方他下一次就绝对不会再犯，手下的动作也渐渐地像模像样。


    “程宛？”


    叶非同忽然唤她的名字。


    正在弹钢琴的陈雀立刻向门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