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轻轻歪着脑袋, 懒洋洋地来了一句, “不对。”


    沈嘉许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不对？”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说得有理有据, “你还欠我好多好多呢。”


    若是旁人, 兴许会觉得她得寸进尺, 沈嘉许却笑了笑。


    “呆子, 你这是默许了？”迟轻轻叹了口气，“你这种人可怎么办？都不知道拒绝别人。”


    他哪里是拒绝不了别人，只是拒绝不了那个叫迟轻轻的女孩。


    中午到了班上, 沈嘉许照样被班主任叫过去, “你在教室墙上搞个小型的光荣榜, 把这次成绩好和进步很明显的同学粘上去。知道该怎么搞吗？”


    “嗯，知道，我跟学习委员商量一下。”


    沈嘉许走回教室的途中正好看见两个女生盯着楼梯道上的照片，看上去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双城中学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另一个女生也惊住了, “这两个人是情侣吧, 又好看成绩又好, 真是羡慕。”


    他站在背后差点被空气呛死, 往前走了一步低着头没让他们看见。


    原因无他，照片上的两个人正是迟轻轻和沈嘉许。


    双城中学不止公告栏，连楼梯道的墙上都贴着优秀同学的照片, 教室的外面还贴着上次期中考试每门学科成绩突出同学的试卷, 几乎哪里都有沈嘉许和迟轻轻, 不仅如此，红色背景的证件照还紧紧挨在一起。


    就像……


    “结婚证件照……”学习委员周智鑫拍了一下沈嘉许，“你们两个，啧，都穿着白衬衫，还红色背景，不管在哪儿都挨在一起，你说这不是结婚证件照是什么？”


    还好这时候班上没人。


    沈嘉许耳根悄悄红了，“下次换成蓝色背景总行了吧？”


    “我看行不通。”周智鑫吹着口哨，“有夫妻相。”


    “别瞎说。”


    他语气里带了点严肃，周智鑫也就闭嘴了。


    沈嘉许假装无事，继续贴照片，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智鑫刚刚那些话，他越看眼前的照片越发觉得……真有点结婚证件照的意思。


    真是中了邪，沈嘉许避开眼，坐回自己的座位，“你来弄。”


    “哎哎哎。”周智鑫盯着他不虞的神色，“没生气吧？”


    “生气？”迟轻轻和沈思思走了进来，前者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字眼，“谁生气了？”


    她看了眼教室里的两人，答案是谁不言而喻。


    “周智鑫你好厉害，竟然把好脾气的班长搞生气了。”迟轻轻笑了，颇有些惊奇，“快点告诉我有什么诀窍，不能藏着掖着，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


    她就喜欢他生气的样子。


    “……”沈嘉许闷闷地说了一声，“没生气。”


    周智鑫讪讪的，“我刚刚就是开了个玩笑。”


    沈思思也纳闷，“什么玩笑啊，能让沈嘉许生气？”


    都说没生气了……沈嘉许心虚，眸光微微闪了闪，他指着桌子上的试卷，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女孩，“迟轻轻，我这有道题不会。”


    “什么题这么可恶竟然敢难住聪明帅气可爱的班长大人？”迟轻轻举起拳头，“让我轻爷代表月亮消灭它。”


    “……”他先是无语片刻，而后敛下眼睑笑了起来。


    眼见这二人很快陷入题海，周智鑫觉得有点不对……怎么这个墙最后只剩下自己搞了？沈嘉许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站着看了两眼，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沈思思看着直男的产物摇了摇头，“你应该加上这些学生的座右铭啥的，然后去书店里买些装饰的花藤或者蝴蝶。”


    “班长？”班级什么事一般都是沈嘉许在做，所以周智鑫也养成了依赖沈嘉许的习惯，可这回他叫了一声发现班长大人还在思考问题，他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班长？”


    沈思思还不懂这两人的性格？一碰见题目就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她拍拍周智鑫的肩膀，“下午放学我们一起去买，我帮你挑，我看你挑东西挺费劲的。”


    “这么好？”直男周智鑫笑了起来，随口就来了一句，“谢谢你啊思思妹妹。”


    “思思妹妹？”


    向恺歌正好走进来，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怎么这么恶心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周智鑫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专拆向恺歌台的迟轻轻适时开口，“你还叫我小轻儿呢，更恶心。”


    旁边的沈嘉许点了点头，颇为认真地附和了一句：“确实恶心。”


    “……”


    造了什么孽才认识迟轻轻？向恺歌心想。


    沈思思看他遇见迟轻轻就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也就忽视了刚刚周智鑫叫自己的名称，走回座位整理书本。而向恺歌回来继续睡觉。


    他上辈子大概是鱼，到死也没闭过眼吧。


    ……


    学科竞赛终于来临，因为是小型的竞赛，所以不用去其他学校。


    沈思思有点羡慕，“明天你不用上课哎，我也想不上课。”


    “我都为这个竞赛忙活好长时间了，就换来一天不上课，还要考试。”


    她这么一想，也是，一天不上课算什么。


    沈思思又说，“是你太较真了，就你这个成绩拿个第一很轻易，干嘛那么努力学习呢？”


    “为什么不努力？”她慵懒地用中性笔敲了敲课本，“我不是为了打败其他人，而是为了打败我自己。”


    迟轻轻说完愣了愣，她突然发现自己从前学习还带着点漫不经心，到了高中反而更加努力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的呢？


    大概是因为沈嘉许，和他那句——“如果能做到最好，为什么不呢？”


    能做会的事如果不做好，会对不起自己的吧。


    迟轻轻因此很快乐，那种莫名的快乐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寻觅到的。她只觉得，这样很好，比她从前的时光都要好。


    ……


    第二天要考试，沈嘉许照样叮嘱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迟轻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颇有些傻气。


    他怔愣半晌，“你笑什么？”


    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总是说一样的话，对着她一样关心的语气，神情永远地认真。好像永远不会变，永远会停留在时光里一样。


    沈嘉许被她盯着发毛，躲避着她的眼神不再追问，“你好好看看，涂卡笔，橡皮，黑色中性笔。”


    迟轻轻心想，我哪能那么蠢，这些考试必备的东西还能不带不成？


    第二天语文竞赛是在八点，迟轻轻收拾着笔袋……嗯，涂卡笔，笔芯，橡皮，好像没什么丢掉的。她慢悠悠地去了食堂，正好遇见了沈嘉许和沈思思。


    他还时那句话，“你东西都检查好了吗？”


    沈思思噗嗤一笑，“班长，我好像昨天就听见你这么问迟轻轻了，你怎么跟他爸一样啊。”


    迟轻轻心想，他爸才不会这么关心他呢，问一次都嫌累。


    沈嘉许瞥了一眼，发现迟轻轻的脸色并不好看，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太唠叨。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迟轻轻看他一眼，“沈木头你怎么还跟我说对不起啊，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呀。”


    她扬起脸笑了笑，嘴角像是浸了蜜。


    吃完饭迟轻轻先走了，考场得提前进去。


    到了考场检查完毕之后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嗯？笔呢？”


    歪日，迟轻轻！你早上脑子是被僵尸吃了吗？光带笔芯不带笔？


    迟轻轻觉得这不该是她这种智商的人做出来的事，一定是被附身了，一定是。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迟轻轻走到教室门口，监考老师已经不让她出去，她小声地说，“我忘记带笔了。”


    神情很尴尬。


    迟轻轻大概永远忘记不了，那天监考老师看她的眼神像是个傻子，就差一点在脸上刻上“你是傻逼”四个字了。


    她也觉得，可不是傻逼么。


    但最后监考老师顶着刻字的脸勉强慈祥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出去了。


    还有五分钟就要发卷了，迟轻轻很急，她拔腿就跑，心里计算着这里离学校超市的距离和时间。大概是来得及。


    走到楼梯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沈嘉许？”


    “快要考试了，你去哪儿？”


    迟轻轻顾不得丢脸，着急地说，“我没带笔。”


    他从书包里掏出黑色中性笔，“快去考试吧。”


    她拿到之后又飞快地跑回教室。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的原因，迟轻轻在位子上坐定的时候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她盯着手里的笔，后知后觉地脸疼。


    沈嘉许可是提醒了她。


    没想到她迟轻轻一生英名，竟然就这么毁在了一支笔手里，太特么丢人了。


    但……


    迟轻轻犹豫了一下，嘴角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丢人是丢人，沈嘉许却就像是从天而降、专门来拯救他的神仙一样。他并没有说一句嘲讽或者其他情绪的话，甚至还为她焦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想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