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候机室, 人来人往。这些人之间说话的声音, 汇成了落在耳边, 经久不散的烟火气。


    有情侣抱在一起痛哭，不舍离别。也有一家人天南地北分开, 泪眼婆娑。更有去国外度蜜月的新婚小夫妻。


    当然像柳柳跟秦洗风这种约着出来私奔的, 确实不多。


    他俩站在机场, 衣服上的雪花消了, 晕成水痕, 衣服看起来潮潮的。


    当时柳柳点头答应，终于肯跟秦洗风一起走了，秦洗风头脑一热, 抓住她的手, 就直奔机场。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


    然后他们俩这会儿站在机场, 大眼瞪小眼。


    秦洗风问她：“你没带护照？”


    柳柳摇头。


    他不甘心地又问：“连身份证也没带？”


    柳柳说没带。


    秦洗风眉头皱在一起, 神情透着恼怒，抓了一把头发, 斜眼看着柳柳，什么都没带，私奔个什么劲儿。


    他说：“你知不知道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把准备工作做好，这样才能成功。”


    柳柳十分诚恳地点头。


    然后她趁着秦洗风滔滔不绝上课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带护照了吗？”


    秦洗风沉默：“……”


    他是突然跟秦怀墨吵架出来的, 离家出走, 钱够用就行, 谁想得到去拿护照。


    他们俩又一起手拉手，回秦怀墨那里，把证件都拿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霓虹初上，车水马龙，夜生活刚刚拉开序幕。秦怀墨的小区里，许多房子还没有亮起灯，包括秦怀墨的房子。


    以往柳柳在家，她这会儿应该坐在游戏机前，玩得眉飞色舞。旁边还有秦怀墨拿着水喂她，生怕家里暖气太干燥，她不及时补充水分上火。


    暖黄色明亮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


    秦洗风拉着她进屋，外面的寒气瞬间被隔绝，柳柳周围全是温热暖和的气息。她穿的太厚，胸口有些闷，把帽子摘下来，又把围脖取下来，这才觉得能喘气。


    秦怀墨还没回来。


    秦洗风看了眼楼上，他的证件都在住的卧室里，好好放着。扭头看向柳柳：“你的护照在哪儿放着？”


    柳柳把羽绒服拉锁拉开，微微弯着身子，脱下靴子，头发散落，遮挡住侧脸。


    “不知道，秦怀墨收着呢。”


    秦洗风揉着眉心，对这种回答并不意外，只是觉得烦躁。灯光抚上他的脸，却缓和不了他难看的神情。


    秦怀墨一向心思缜密，就算他们把房间搜个遍，估计都不会找到。


    “你打算怎么办？”


    柳柳抬眼看他，手捏着毛衣，下意识小动作不断，透出她的为难。她抿唇说道：“你等等我，我把护照偷出来。”


    秦洗风心里的火气烧起来，忍着没有发脾气：“为什么要偷出来，不能跟他直说吗？”


    “我们完全可以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你要跟我去国外。”


    柳柳咬着唇：“我不想让他难过。”


    这句明显会惹怒秦洗风的话，一说出来，他反倒怔住，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看着比刚才冷静许多。


    柳柳柔声说道：“你给我点时间，我把证件偷出来，就跟你走好不好？”


    他看了柳柳半天，眼里露出无奈，不甘愿地点了头。


    既然打定主意要骗秦怀墨，那秦洗风就只能坚称是自己回来的，不能把柳柳去找他的事儿说出来。


    他自己打不开门，而房门又是被秦怀墨从外面锁上的，柳柳从里面打不开。按理说，秦洗风现在不应该待在屋子里。


    他又认命地重新穿上鞋子，往外面的雪地里走。


    临走之前，秦洗风忽然问柳柳：“你是怎么出门的？”


    柳柳撒谎不带脸红：“我慢慢从飘窗爬下去的。”


    秦洗风眼里瞬间浮现一抹心疼。


    到了晚上将近十点，外面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声音，轮胎摩擦着地面，紧接着便是开关车门。


    秦怀墨急色匆匆地赶到家里，手里拎着盒子，里面装着满是甜香气的蛋糕。他跟那些委托去找秦洗风的人，要交代的事情太多，所以回来的时间晚了许多。


    他走之前，已经把饭做好，放在厨房里一直温着。柳柳饿的时候拿出来吃就好，饶是如此，他也放心不下。


    客厅亮着灯，但是没有人在，秦怀墨抬头看向楼上，门缝依稀透出光亮，他赶快上楼梯进到卧室。


    柳柳躺在床上，已经睡着，被子随意蹬开，根本没盖在身上的被子。他把蛋糕盒放在桌上，走过去把被子重新盖好，动作温柔。


    秦怀墨眼里全是她，低头吻了吻柳柳的唇角，柔情蜜意，在耳边低沉着声音说道：“晚安。”


    卧室的灯关上，只留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他起身离开，去厨房把蛋糕放好。怕柳柳明早要吃。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大门从外面敲响。秦怀墨心里疑惑，他过去把门打开。秦洗风站在门口，扯了扯嘴角，眼里看不出什么笑意。


    他身上飘落着雪花，说道：“我在你这儿住几天，然后我就回妈那儿。”


    秦怀墨自然不会不答应，只是觉得秦洗风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不明白他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快。


    “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


    秦洗风说道：“没去哪儿，就是玩了几天。”


    秦洗风似乎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侧着头不看秦怀墨，闷着头往楼上住的房间走。


    秦怀墨抬头看着，眼神黑沉沉的，眉头微蹙，思索着什么。


    窗外夜色已浓，直到早上七点，才渐渐明亮起来。日子又恢复成往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可终究是有些差别的。


    柳柳每天在餐桌前吃饭，这是秦怀墨给她养成的习惯。之前秦洗风瞧见了，扭头就走。


    现在他却主动凑过去。


    秦怀墨在厨房忙活，没有注意到餐厅的状况。柳柳喝着皮蛋瘦肉粥，口感鲜美细滑，秦洗风闻了闻，压低声音：“我饿了。”


    柳柳扬眉，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唇边。


    秦洗风尤为满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细软光滑。


    秦怀墨盛了一碗自己喝的粥，从厨房出来，抬眼瞧见秦洗风坐在柳柳旁边，倒是没什么亲密的举动，眼神也落在别处发呆。


    秦怀墨仍是皱起眉头。


    他开口说道：“厨房里还有，可以去吃。”


    秦洗风点点头：“没事儿，我不饿。”


    秦怀墨看了柳柳的碗一眼，已经都喝光了，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今天的粥：“要不要再喝一碗？”


    柳柳软声，眉眼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还没吃饱。”


    秦怀墨把自己那碗给了她，坐在旁边，轻声说道：“慢慢吃，还有些烫。”


    柳柳弯着眼睛，笑得特别甜，跟一颗糖融化在蜂蜜水里一样，秦怀墨不禁吻了吻她的脸颊。


    秦洗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到了晚上，柳柳跟秦怀墨呆在房间，客厅的秦洗风一直抬头盯着门缝，指尖点燃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客厅里被弄的乌烟瘴气。


    他几次抬脚想冲上去，却还是想起之前说的话，和她为难的样子。硬生生忍住了。可心里的焦躁快要让他发疯。


    到了深夜，卧室房门打开，柳柳站在那儿，垂眼看见客厅里的秦洗风。他眸色越发深沉，暗到了极致，蕴藏着疯狂。


    柳柳轻轻走了过去，立刻被他抱在怀里，秦洗风的胳膊力道极大，她都快要喘不过气。


    他压抑着情绪，在耳边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才一天时间，他已经无法忍受，不能想象再过几天，他会是什么样子。


    柳柳垂眼：“快了。”


    今天她就故意做出许多让秦怀墨怀疑的事情，虽然他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绝对放在心上了。


    柳柳想拿到证件，非常容易，直接找系统帮忙就好。可她目的是为了升秦怀墨的黑化值。


    她要故意露出破绽，让秦怀墨发现，她打算跟秦洗风走。


    柳柳特意表现出来的反常，秦怀墨已经察觉到。她总会找各种借口，把他支出去，要么是让他洗水果，要么是去拿饮料。


    每次等他弄好，回到房间里，就会发现柳柳神色慌张，像是在遮掩着什么，扯出一个心虚的笑：“你洗好水果了？”


    秦怀墨把水果递给她，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忽然眼神一顿，茶几的抽屉没有关好，衣柜下面夹着衣服角。


    像是有人在慌着找东西，手忙脚乱翻成这样的。


    他眼睛一眯。


    半夜三更，秦怀墨从床上起来给陈越齐打电话，虚心请教：“柳柳好像最近在找什么东西，她想干什么？”


    陈越齐听见他跟柳柳的事儿就来气，又是大半夜，他睡的正香，不耐烦地说道：“还能找什么，要么找钱，要么就是琢磨着离开你。”


    “对了，她那些证件是不是被你扣住了？”


    秦怀墨把电话挂断。


    他重新躺到床上，想把刚才陈越齐说得那番话忘掉，脑子却始终乱糟糟的。他伸手拥住柳柳，突然听到她呢喃着什么。


    柳柳还在睡着，红唇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字，秦怀墨听不清楚，凑近了仔细听，连呼吸都屏住。


    她声音又轻又柔，毫无意识：“秦洗风。”


    秦怀墨蓦地攥紧被子。


    黑夜把所有事情都掩埋起来，到了白天，阳光洒满窗子，一切看起来美好又干净。


    柳柳吃了早饭，就被秦怀墨拖进了书房，第一次让她在这儿呆着，陪他办公。


    她无聊的厉害，手机也不能玩，说是会打扰他。柳柳胳膊肘在书桌上，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秦怀墨工作时，表情认真又严肃，眉宇间丝毫看不到夜里在床上亲昵时的放纵。鼻梁高挺，从侧面看，五官立体，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秦怀墨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她，轻声问了一句：“要不要吃东西？”


    柳柳摇头。


    他一顿，唇角弯了弯：“你在这儿待着看起来特别闷，我去把你的零食拿来，给你解解馋。”


    柳柳有些诧异，平时他恨不得不离开她一步，这会儿怎么主动要出去了。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怀墨就站起身往门外走。


    他说道：“你不要乱走。”


    柳柳安静的呆着，两眼发愣，等了好半天，秦怀墨也没上来。她眯着眼睛琢磨，觉得特别不对劲儿。


    她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眼睫颤了颤，秦怀墨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特意离开，让她搜屋子的？


    柳柳拉开办公桌抽屉，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堆文件。


    她又瞧了瞧别的地方，仍是没发现。柳柳怀疑是自己多想了，她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随意拉开身后的书柜。


    里面放着许多银行卡，附着一张红纸条，写着密码。旁边则是柳柳出国所需的证件。


    她眼神一紧。


    秦怀墨拿了一兜零食，什么都有，品类丰富，全是柳柳喜欢吃的。递给了柳柳。


    她撕开一袋，坐在椅子上准备吃。却听见秦怀墨开口：“回卧室去吧，可以打游戏，别在这儿闷着了。”


    柳柳动作一顿：“没，没事。我在这儿呆着陪你也挺好。”


    秦怀墨盯着她看，笑了笑：“你是怎么了，平常怕是巴不得跑出去，不让我粘着你。”


    柳柳低头不吭声。


    他跟哄小孩似的：“走吧。”


    柳柳应了，起身拿着零食走了出去，把房门关上，书房只剩下秦怀墨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坐在椅子上，待了一会儿，瞳孔没什么焦距，抿了抿唇。


    秦怀墨打开书柜，银行卡原封不动的放着，旁边的证件已经没有了。


    半晌，他笑了一声。


    柳柳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秦洗风走了。


    已经走出书房的柳柳，听见一连串系统提示音，秦怀墨的黑化值连着涨到百分之九十五。


    她垂了眼睫，看着兜里放好的证件，脑海里计划着事情。


    柳柳趁着机会，去找了秦洗风，拿出来证件给他看。秦洗风尤为激动，当即就想拉着她跑。


    柳柳被他攥着的胳膊，挣扎了几下，没有秦洗风那么高兴。


    他没有松手，力道反而更大：“你后悔了？”


    柳柳摇头。


    秦洗风说道：“那你跟我走。”


    她沉默不言。


    秦洗风努力控制住情绪，看着柳柳，声音急得都有些变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重新回到他身边，让我卷铺盖走人？”


    柳柳带着鼻音，哽咽着说道：“他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我既然决定了要跟你离开，就不会反悔。你在我心里很重要，不要怀疑这点好不好？”


    “你别对我这么凶，我很害怕。”


    一番话说得秦洗风态度软了下来，再也发不了火，他把柳柳搂在怀里，擦着她的眼泪：“好，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太在乎你了。”


    柳柳拽着他的衣服，轻声说道：“我们悄悄走，不告诉他好不好？”


    秦洗风只能答应。


    一天一天过去，柳柳仍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根本不说什么时候走。秦洗风看着她跟秦怀墨在一起腻歪，心里邪火越来越旺。


    终于在他快要崩溃发疯的时候，柳柳来找了他，说明天就离开，把计划告诉了他。


    要是想瞒着秦怀墨离开，就只有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可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秦洗风主动出门以后，他才可能会出去到公司看看。


    秦洗风答应柳柳，他装作每天出去转悠，然后到约定的地方等她。如果秦怀墨在他之后出来，她就抓紧时间，赶快去找他。


    他担心柳柳的安全，毕竟她得从飘窗上爬下去，才能出门。所以想换个计划，怕万一有危险。


    柳柳摇头，说没关系。


    她又不是真的爬窗户，有系统在什么都不怕。好说歹说，秦洗风才放下顾虑，


    他叹了口气：“我是做好长久准备了，估计不出去连着转悠一个礼拜，我哥是不会出门的。”


    柳柳挑了挑眉，她的意见相反。果然，秦洗风出门两天之后，秦怀墨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有事儿要他亲自去一趟。


    他正陪着柳柳打游戏，听到电话里这么说，眉头蹙起来：“我没时间。”


    那边的声音急切，似乎是真的遇到了事情。


    柳柳低头盯着屏幕打游戏，没有理会，根本不注意这些。秦怀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把正在通话的手机凑过去，柳柳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怀墨目光深邃，看不到底：“你让我去我就去，想让我陪你打游戏，我就留在家里，我听你的。”


    柳柳愣了愣，犹豫着说道：“公司的事儿听起来挺重要的，还是去吧。”


    他看了柳柳半天：“好。”


    第二天早上，秦洗风出门离开。柳柳在餐厅吃着早饭，看见秦怀墨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两条领带，领扣没有系上，松松散散，锁骨上还有着柳柳留下的吻痕。


    他走到柳柳跟前：“你看哪条好看？”


    一条斜纹浅灰，一条纯色深蓝。


    柳柳歪了歪头，指着那条斜纹浅灰地说道：“这个。”


    秦怀墨眼里透着笑意，把领带递给她，凑的很近：“你帮我系上。”


    柳柳点头应了，两个人看起来甜蜜又恩爱。


    秦怀墨穿好外套，脸上带着笑意，转身离开家里。柳柳把他送到门口，额头上落下他浅浅的吻。


    门关上。


    车子发动机响动，由强变弱，离开了。外面又回归了安静。


    柳柳瞧了一眼窗子，阳光洒满，落在脸上，有种暖洋洋的错觉。


    她去房间里挑了一件好看的衣服，妆容画的精致，踩着高跟靴子，打扮的妩媚勾人。


    柳柳推开门，寒风吹进来，钻进骨子里面。她缩了缩脖子，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秦洗风跟她约在咖啡馆里。她拿着手机，往外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要叫辆车。


    小区这个时间特别安静，柳柳慢慢走着，鞋跟踩在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阳光明亮，即使寒风冰冷，也阻挡不了太阳的照耀，柳柳抬着头看蔚蓝的天空。


    是个好天气。


    阳光有些刺眼，盯着有些发酸，她微微眯起眼睛，低下头，一时看不太清楚周围。


    她抬脚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清脆的鞋跟声音，戛然而止。


    秦怀墨的车子停在那儿，他靠着车门，一动不动，正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