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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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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一顾: 20.不能生病

    沈祈不记得这年的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从未注意它是什么时候走的。反正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短了一截, 所幸的是从窗户根下捡的那双鞋子原本偏大, 到这年春末却刚刚好。


    人长高了些,沈祈便觉得周边的都纷纷矮了下去,包括苏源太。


    一年多过去了, 苏源太还是个小不点,只是眼睛上不用再罩着块布,变成了标准的四眼田鸡。这只四眼田鸡仍旧保持着跟屁虫的毛病, 整天上下课都跟在沈祈旁边转悠着。


    “老大,吃饭了。”苏源太打了一大份饭, 接过沈祈手里的碗,将饭分成两份:“今天菜还不错,你看,有这么多肉。”


    沈祈嗯了声,接过装着白饭的碗便去夹菜,随便问道:“你妈说的那个的工作怎么样了?”


    “她让你周末的时候过去看看。”苏源太推了推眼镜:“不过你到时候一定得说自己有十八岁,不然别人可能不要你。”


    “我知道。”沈祈从身上掏出几块钱放到苏源太面前:“这个星期的饭钱。”


    苏源太也不拘谨, 将钱收了起来:“你真的要去别人家里当保姆啊?”


    “不就是洗衣做饭拖地这些锁碎事情吗?有钱拿就行。”沈祈洗过碗就回了教室。她现在已经是初三重点班的学生。


    中考就在眼前, 接下来她要面临的问题就是解决高中的学费问题。


    初中这几年都只需要教书本费, 到了高中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得拿出二千多的学费,光靠光碗的工钱肯定是不够的。


    沈祈没有读初二, 直接跳到了初三, 每天除了洗碗就是读书好不容易进了重点班, 成绩看着还行的时候便又不得不考虑到学费的问题。


    似乎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受钱困扰的。


    为了存多些钱,她现在每天和苏源太中午在学校里共吃一份饭,可以节约下来些许。


    然而剩下来的这点饭钱远不够她去上高中。于是苏源太就想到了他妈,他妈是专门给人介绍工作的,介绍对象通常都是些孤寡老人。


    沈祈应该很会照顾老人,这是苏源太的感受,他见过姥爷几次,姥爷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可身上也每天都干干净净的,人又和和气气,比大多数老人家都要精神得多。


    所以苏源太就顺口那么说了下,问沈祈要不要去她妈妈那里弄点事情做。做两个月,学费应该还是可以弄到的。沈祈没有半分迟疑,现在她是只要哪里有钱就往哪里跳。何况她确实认为自己很擅长照顾人。


    回到教室沈祈依着自己的习惯做了几张试卷,又打了会盹,醒来的时候午休时间已过,教室外边挤着一堆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初三的学生通常都会比较吵闹,可总时不时会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因而班级成员间的关系要比初一二时好许多。见沈祈在张望,从外边刚进来的学生就笑嘻嘻地腆着脸说:“老大,你是不是犯事儿了,有警察来抓你了。”


    听到警察这个词时,沈祈脑海里下意识地便会想起那个周身所有都失却了颜色的下午,偶尔细想时,发现距离现在恍然一年有多。


    沈祈对同学的话不作理会,拿出了数学练习册,默背着公式。


    升上来以后,沈祈的身高优势便不明显了,她的身高对比女生仍旧偏高加上这一年多在学校里没少打架,最终结果就是她仍旧坐在了最后一排。


    除了上课的时候不容易被老师注意到,最后一排其实挺好的,太阳斜照着挨在门边,风毫无顾忌地从后侧穿过带着外边树荫的气息。


    还有一些的轻巧的香气……


    有些熟悉。沈祈抽了抽鼻子,然后抬起头,便看见逆着光,站在门边的傅长仪。


    “好久不见。”傅长仪的神情仍旧平淡,身上的制服依旧慰得笔挺而整洁,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她扫了眼沈祈桌面上摊着的,写满了字的习题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上初三了。”


    沈祈站了起来,眼睛平视了下,她仍旧矮了傅长仪大半个头,脑袋才到傅长仪的下巴。


    “你找我有事吗?”


    这时旁边又有另外一名警察走过来,打量了下沈祈,问傅长仪:“怎么?遇到熟人了?”


    “ 嗯。”傅长仪应了声,这便要跟上前边几个警官一块走,走前也没忘记和沈祈说明下情况:“不是找你,是有别的工作。”


    傅长仪是去年开春时转正的,直接进了市局的缉毒大队,现在已经是名正式警员。这次主要是应市局要求下来做些教育宣传。


    宣传主题当然是和毒品有关,傅长仪只是陪同,真正的主讲人是行政那边的警员,全程她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排的椅子上,双手平放于膝,眼睛直视着演讲台。


    学校条件极其简陋,所有的学生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人齐齐坐在高低不平的操场上,看着向演讲台,所谓的演讲台其实就是红旗边上用水泥筑的乒乓球桌。


    负责宣讲的警察在上面手里拿着扩音器,讲着一个又一个因为毒品毁了人生的案例。


    沈祈见过,听过的案例远比上边警察说的要多得多,因而更觉得无聊,有这个习题还不如多做习题,可她没有把习题本带出来。


    于是她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傅长仪的后背上。


    她发现傅长仪的头发又留长了些,已然过肩好几寸,黑色的发丝在光下显得更加的亮丽。


    很香吧。


    不知道还会不会是同样的味道,沈祈想起酒醉那次,被傅长仪背回家的情形。也想起了傅长仪递给她那张纸条时的场景。


    白而刺眼的日光下,纸上寥寥几字。


    小祈,不哭。


    每回想起,沈祈都总是露出个不屑地笑意,这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回家一关了门,她就笑不出来了。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开门的时候,笑咪咪地说,你回来啦。


    从此以后,小祈成绩好不好,做的饭香不香,在外边乖不乖,吃得饱不饱都成了这世上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整个宣传活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临时末尾的时候,校门口开进来一辆白色的面色车,车身上写着防疫站几个字。


    坐在操场上的学生开始低头交流,有兴奋更多的是恐惧。


    是接种疫苗。


    大家都不大的清楚是要打什么预防针,不过教导主任在旁边的意思是,每个人都应该接种,免费的,可以避免生病的事情,干嘛不做。


    沈祈不这样觉得,宣传活动一结束她就回了教室的准备先回家,运气不好的是,为了表示对宣传活动的尊重,今天学校校门把得很严,根本就不像之前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教室里护士和医生们已然忙碌开来。


    学校操场小得很,风起时灰尘又大,沈祈没办法,只好回到了教室,刚坐下就又看到了傅长仪。


    “你妈妈出来了,你知道吗?”傅长仪就这样很平淡地,逆着光站在那里,面色平静。


    似乎所有坏消息都归了她管似的,沈祈面色忽地就严肃了下,也只是一下下,她就又恢复了那副关我什么事的态度上:“不知道。”


    “她一出来就没了踪迹,很不配合,要是你见到她,就让她到当地派出所做一下相关的检查,不要再被抓回去了。”


    沈祈抿着唇没说话。


    要是她妈敢回来,她就敢用现在脚底的大码鞋抽她。


    抽三下,一下为姥爷,一下为自己,一下为乐乐。这样想想,不打死她是不会解气的。就在恍神的刹那,沈祈眼前便出现了一支针。


    她下意识地跳了出来,往后退两步,整个人贴到了门板上:“我不打针。”


    傅长仪差点就被她撞到。


    “就你一个人没打了。”医生有些坚决。


    其他同学都围前来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哄笑着:“沈老大今天怂啦。”


    沈祈这个时候没心情和她们开玩笑,只是不断地将头侧向一边,原本是侧向了傅长仪站着的那边。


    只是一下,她就将眼睛移开了。


    只是那一下,她就发现,好想再醉一次,就可以假装什么也不懂,趴到那个温和板直的背上了。


    那种依附的感觉让人无比向往。


    傅长仪注意到沈祈额头在短时间内冒出了大片的汗,正常来说,这种还需要穿两件衣服的天气,并不容易显示。


    医生大概也是受着其他同学的哄抬,并不愿意放弃尝试,加上其他班的针都还没有打完,所以他干脆就拿着针走上来劝说沈祈:“这是防风疹的,初三学期最怕的就是生病,会影响学习进度。”


    “我不会生病。”见那剂针又往前挨了些,沈祈立马就又往外挪了挪,伸手轻推了下傅长仪。


    然后就跑远了。


    傅长仪看着那个跑向操场角落的人,转而又看看医生手里的剩的那支针,最后看了下手表。


    还有点时间,她跟着走向了沈祈躲藏的地方。


    学校南面是红砖彻的矮墙,搭了个小棚子,用来放学生们的单车。


    沈祈就坐在单车上,眼睛看着自己在地上左右晃动的脚,这双鞋子质量很好原本那双小皮鞋都穿坏了,这又鞋还是老样子,结实得很。


    也不知道是谁会扔掉这么好的鞋子。


    要是再扔一次就好了。


    因为小皮鞋坏了后,就没有别的可以替换的鞋子。沈祈想着,希望上高中后,可以做一个乖巧的女孩子,衣着整洁,看起来不那么穷和烂贱。


    她并不想做什么老大。


    她就想像很多女孩子那样,出门前臭美地打扮一番,然后在家人三申五令,各种催促下慌慌张张地甩着两条辫子出门上学。


    像很多人那样,在放学回家后,说声,我回来了。


    这时候就会有人应她说:“你回来啦,饭好了哦,很香吧。”


    傅长仪手背在身后,站定在沈祈面前:“你害怕打针。”


    话语里没的疑问,也没的猜测,直接便是肯定句:“但预防针只是扎一下,过程并不久,而且可以减少染病的根率。”


    “我不会生病的。”沈祈有些倔地将手插进口袋里,回看着傅长仪。


    她们都是属于那种,不容易因为眼神相碰撞而回避的人,仿佛眼睛便是她们的刀和剑,谁先挪开都输了几分。


    这次还是沈祈落了下风,她移开眼睛:“我不能生病,病了不会有人搭理我。”


    不敢病,病了没钱治,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为她倒杯水,也没有人会陪着她一起看医生。要是不小心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或许也没有人愿意出钱埋她。


    所以不敢病。


    “那就更应该打针了。”傅长仪往前走两步,走到了沈祈的身侧,将沈祈的袖子拉起来:“最近发疹率比较高。”


    沈祈看到了傅长仪手里的针,她顾不得理身上寒毛起立的现象,不顾一切地将袖子重新拉了下来。


    “衣服变短了。”傅长仪仍旧一脸平静地往上撸沈祈的袖子:“我家还有好几身旧衣服,有空我帮你带两身吧。反正我也不穿。”


    还有……


    沈祈愣了下,这次没有去拉袖子,她仰起头,正好看见傅长仪专注地将她袖子固定住,并拿起了棉酒精棉。


    很凉,可是很舒服的感觉在胳膊上打转。


    “这个衣服和鞋子是你的吗?”沈祈问。


    傅长仪嗯了一声,看着沈祈,用掌托扶着沈祈的脸侧向旁边:“你不要看。”


    傅长仪很果断地将针对着嫩白的肌肤扎了下去。


    疼……


    沈祈动了下身子,想要扭头过来看会疼的地方。


    傅长仪早想过这点了,早早地将头侧在沈祈肩膀边挡着沈祈。


    于是沈祈一扭头,便发现她的脸差不多就贴进了傅长仪的颈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傅长仪说话时,喉下的咽动。


    “很快就好了,不要动。”声音清冷,果决,却又带着几分关切:“好了,疼吗?”


    沈祈并不怕疼。


    可此时此刻,她有些动弹不得。


    她并不怕疼的,只是这种突然的亲近和温暖却让她无比恐惧。


    这种温暖对于她而言是多么的陌生,以至于遇到的时候,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应对。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傅长仪身上的温度试图从她脸侧抽离的时候,她一把伸手拽住了那身制服。


    她粗暴,而直接,或而是本能地抱住了那种令她恐惧,却又不愿舍离的暖意。


    傅长仪的衣领被拽了一下,然后她就被眼前还不到她耳际高的人抱住了,两个人响应着地心引力地号召往下倒去。


    陈设整齐的自行车就这样一辆接一辆地顺着她们倒地,像神奇地塔罗牌,有节奏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暮春的风啊,就这样袭卷并侵吞了去冬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