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他足够快，她也……有着超出他想象的坚强。


    锅里的菜接连熟了，两个人都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也许，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只有对方自己知道。


    宁见薇不止一次在吃东西的时候偷偷去看段君珩了——他很有教养，即使吃着的是串串火锅，动作仍然是慢条斯理的。他们点的辣锅，他好像是能吃辣的，吃着从飘满花椒的汤汁中捞出来的黄芽白眉头都不眨一下。


    宁见薇自己都要咳嗽好几声呢。


    而后见他起身了。


    他拿出了手机——手机在震动，有电话打进来，“抱歉。”段君珩这样说了，拿着手机离开了座位。


    宁见薇看着他的背影，待他的视线不再落到这边，连忙将名片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她穿的是裙子，没有口袋，因为颜色素净，吃东西的时候都拘谨的很，生怕汤汁溅到衣服上——更没有地方来装这张名片了。不过，她愿意握在手里拿回家。


    这通电话好像打了很久。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宁见薇看了两次表，有一回头看了好几次，有一次差点就要站起来了——又在看到了那抹身影后迅速坐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东西。


    他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两盒椰汁，一盒递给了宁见薇，“解解辣。”


    实话说来，哪怕穿着清凉的裙子，坐在这样的店里也着实有些热了。看着锅里沸腾腾的汤水，舌尖更是有火辣的食物在融化，宁见薇早就出了汗。


    “谢谢。”


    她道，小心翼翼地藏着心中的窘迫——她没有带钱，等下该怎么付钱呢？


    说好了要她来请客的。


    两个人的东西点了不少，再加上两盒椰汁，宁见薇把自己的那一盒喝得干干净净，悄悄摸了摸肚子，感觉不是一般的撑。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少吃一点，在段君珩面前维持形象，可一来浪费食物实在可惜，二来……段君珩吃相优雅是真的，面前锅里串串越来越少也是真的，他可没客气。


    这顿时给了宁见薇无限的勇气。


    八点以后，店里的人渐渐少了，一眼过去只能看到零零星星散着几桌，都是只剩下残局，还在那玩手机聊天，没有离开的。


    街道上的人却是多了起来。


    宁见薇和段君珩也起了身。


    “走吧，我们慢点走回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撑。”


    宁见薇也咧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嗯。”


    她的内心却是尴尬的不得了，眼见离收银台近了，更近了——


    然后他们走了过去。


    服务员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宁见薇有点按捺不住：“那个，结账……”


    “我结了，”见宁见薇要说什么，段君珩很快给出下文，“你的那一顿先欠着，等我杀青，给我办个庆功宴怎么样？”


    宁见薇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拒绝的了这么好的段君珩啊。


    *


    他们住在市中心，两条充当轴线的大道都是繁华的商业街。串串店就是商业街上的其中一家，离家并不远。


    走过来的时候，转角有一家大型便利店。段君珩停了一下，走了进去。


    宁见薇跟在后面。


    他直奔冰柜，拿了两瓶巧克力牛奶来，走到收银台前结账。


    里面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没有开窗，闷得慌。排队的人有点多，宁见薇等了一会儿就走出门，站在外面等他。


    热流一阵阵冲上来，宁见薇看着透明的橱窗，眼前有点模糊。


    便见段君珩走了出来。


    “带回去喝。”他递了一瓶给他，动作很自然。


    宁见薇吓了一跳，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名片，说话又开始结巴：“这、这、这……”


    “你要好好养着自己，为我创造出更好的商业价值，这一点不算什么。”他朝她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接了，却还问了一句话：“名片上是你常用的电话吗？”


    “那是工作号，”段君珩怔了下，没有反应过来她想表达什么，但还是给出了解答，“我的私人电话是我微信号，这个用的多一些，你有事的话可以打这个。”


    “好，”小姑娘垂着眼，手无意识地勾着裙子的小小一角，“对不起，我今天……今天出门的有点匆忙，没有带手机。”


    他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男人高出她一个头，身形修长笔挺。他转过身，微微低下头来，一贯温和的脸上难得有几分严肃：


    “不要觉得这是欠我人情。”


    他们挨得近了些，有一点辣椒的香气和他的热气扑面而来。


    “你所给予我的帮助远不止这些——谢谢和对不起这样的话，以后少对我说，好吗？”


    这两个词，就像一张她为自己编织的网。


    网里是她，网外是人间。


    他希望，她可以回到人间。


    他的眼中是如水春波。


    宁见薇看着看着，心生几分错乱来，连呼吸都有点不由己了。


    此时此刻她痛恨自己说话时匮乏的词汇，因为，面对这些，她能回答的，仅仅只是一个“嗯”。


    那些在文字上的风花雪月，到了嘴边，连最基本的语言都说不出了。


    也许是……心跳得太快了些吧。


    短暂的相遇就此拉下帷幕。


    送宁见薇回到家中，段君珩自己也进了门。


    好些天没来这里，他本就是生活废，房间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


    段君珩皱皱眉头，看来还要打个电话叫个阿姨来帮忙……


    他是很少住这种市中心、不到八十个平米、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想想打理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麻烦，等他回来以后再收拾好了。


    也许还能撞见宁见薇呢。


    一想到那个小姑娘，段君珩的心情就好了几分，手机已经在提醒他明日的行程了——他揉了揉眼睛，走进房间。


    四点的飞机，他提前两小时过去，现在还能睡个三四个小时。


    突然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是不愿意耽误拍摄行程的。


    段君珩一路上都很少看手机，现在回到家里，手机里的消息又有不少。


    除了行程之外，有几条相关公司发来的消息，大致是说事情已经搞定了，热搜什么的都撤了。


    宋晓杰的信息夹杂在其间。


    【你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恋爱中的无脑少女吗？】


    段君珩一下子就笑了。


    他不紧不慢地回：别这样，我不敢肖想太太，我只是卑微无助小演员。/微笑


    他对宁见薇还真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追了她的作品好多年，本就太喜欢她，见到她这个人——尤其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小姑娘，接近这样的小姑娘，他只觉得全身的柔软都快给了她。


    他认为，她值得这样温柔以待，值得他用尽耐心与温和的。


    他是看她哪儿都好，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这样软软的小姑娘是如何写出那些细腻而深刻的文字呢？


    她是柔软的，她说文字也是柔软的。只是那种柔软，是以柔克刚，深深地撞进人的心里。


    作为一个忠实粉丝，段君珩觉得这种心理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两人性别不同，才容易增添男女之情的误会。


    然而，看着宋晓杰的回复，段君珩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一种可能——如果，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呢？


    手机振了一下，宋晓杰的消息发了过来。


    一个字：呵


    他心知这只是宋晓杰的仇富心理，并没有多想，设了闹钟之后准备去洗漱休息了。


    而另一边，久久没有等到回复的宋晓杰面无表情地点进了段君珩的个人资料，把他的备注改成了“虚情假意资本家”。


    自从他的艺人公布了他的身份，他想换人的愿望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


    也许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宁见薇睡得出奇的早。


    她睡眠不深，差不多六点多就醒来了，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地想了一会儿事情，她猛地坐起来去摸手机，一下子就碰到了手机上冰凉的硬纸。


    是那张名片。


    她靠在床上边点开支付宝边想，昨天和前天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码字，好不容易攒下的两个半章存稿已经没了，今天要是再不码字，她就要断更了。


    宁见薇现在还没有点进App的勇气，刚才下意识地想打开微博，没有点到，微博已经退出了熟悉的位置——昨天下午她把微博卸掉了。


    她心里的情绪波动不大，这样也好，短时间内她是不想把它下回来了。


    只是书评……看这些不可避免，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等等再去看好了。


    手机屏幕停留在了支付宝联系人页面。


    宁见薇在微信上记下了段君珩的账号，输入支付宝搜索，果然查到了一个号码，跟他的微信一个名字一个头像，干干净净的。


    她大概计算了一下，把昨天吃串串火锅一半的钱转给了段君珩。


    支付宝可以直接到账户，如果用微信，他肯定是不收的——可宁见薇总有点过意不去。


    说好了她请，她没有带手机，段君珩许是观察到了她的窘迫，悄悄付了钱。


    不把账转回去，总感到心中不快。


    她一定要好好码字才能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