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起来，天儿一阵阴沉。


    令子往窗口探身一看, 楼下的地面是湿的, 今天下雨了, 而且看地面的湿度, 这雨要么下得大, 要么下了很久一阵了。


    手机响了一下, 郁臣发信息过来了。


    ——我过去接你？


    按照郁臣这种精心呵护女朋友的方式，他大概觉得她比三岁以下的小孩还要容易引起犯罪分子的注意……


    她默笑着，打了几个字。


    ——不用，今天下雨了。


    她记得下雨天好像不那么讨他的欢心。


    她刚把手机放回床上，拿着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扎了一半他的信息又来了, 她坚持把头发扎完才去看信息。


    ——那你小心点, 坐车的时候别发呆，一旦有人靠近记得保持警惕。


    不, 她觉得按照郁臣这种精心呵护女朋友的方式，他大概觉得她比三岁以下的小孩还要容易启发普通路人的犯罪意识……


    她想了想，回复。


    ——我会带一个危险系数侦测仪在身上。


    发过去就不管了，去洗手间洗漱。


    郁臣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 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秦越嘴里咬着一块三明治愣了愣，赶紧起身打开窗户往外一探头，的确是下雨了, 没有太阳啊……他又回来对着郁臣打量了长达10秒, 然后提醒他, “今天外面下雨了。”


    省得他忘了这事儿，一会儿走出去猛一下发现了下雨的事实心情会更不好。


    他就这么个折腾人的脾气。


    郁臣心不在焉的“嗯”一声，拿着手机琢磨着回复信息。


    ——任何侦测仪有我一倍机敏么？有我对你一倍的爱护有加么？


    秦越看着他嘴边的笑，带着纯情的愉悦，让人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他伸手把郁臣的牛奶拿过来闻了闻，“你是不在牛奶里偷偷下了蜜啊？昨天晚上做春梦了笑得这么……一言难尽？”


    郁臣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秦越看不懂了，“外边儿下雨了你确定？一会儿别跟个神经病似的对着电线杆发脾气……”


    “我什么时候对着电线杆发脾气了？”郁臣无奈。


    “所以我说了别跟个神经病似的，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秦越笑笑，“目前为止，你还算正常。”


    郁臣懒得反驳，拿了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戴上，又把黑色的薄外套穿上。


    看他这一身兴师动众的夜行衣派头，秦越又有话说了，“小偷都没你裹得这么让人闻风丧胆。”


    郁臣临走前，说：“舅舅，听我一句劝，赶紧去谈个恋爱。”


    秦越拿着包烟抽出一根，刚把那根烟咬进嘴巴时倏然回过味儿来，他眯了下眼睛，问：“少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郁臣抬手把帽檐一压，挑起嘴角说：“是。”说完脚下生风，走了。


    “……”


    令子到站下车，一走下来就看见裹得一身黑的少年坐在候车椅上，垂着脸玩手机，她两步跑进站牌的檐内，走到他跟前，他还是沉迷在俄罗斯方块的世界里。


    她站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如果自己不叫他的话，这一局会没完没了。


    令子把手伸到他眼下晃了晃，“我到了……”


    他忽然伸手抓住，掌心透着一股子温热，他还垂着脸，说：“先坐会儿。”


    令子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来，手还在他那里抽不出来，他就这么单手操作着，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纤长卷翘，微突的眉骨既野性又不失少年感……


    他忽然转过来，目光对上她的眼睛，说：“5分钟。”


    “嗯？”她没反应过来。


    “偷偷看了我5分钟。”他扯下口罩，冲她挑了一下嘴角。


    她……把视线往四周晃悠一圈，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他这里，问：“可以走了么？”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把口罩重新戴起来，然后侧身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她吓得愣住，他说：“戴着口罩呢，不算亲吧？”


    周围有人看过来……


    郁臣把帽子摘了往她脑袋上一扣，对于她来说这帽子有点松，不过眼下这些都无关要紧，他拉着她起来，说：“走。”


    令子没敢吭声，垂着脸恨不得一步奔袭万里。


    天阴沉沉的，但是没有下雨，时间也还早，所以街上没什么人出来晃。


    他捏着她手说：“怎么这么凉？”


    她还垂着脸，“被你吓的。”


    “胡说，”他笑了笑，“我刚握上去的时候也是凉的。”


    “那可能是下车一见到你就被吓到了。”她说。


    他斜着眼睨她，“嘴巴这么放肆的话，我可能等不到你同意的那天就吻你了。”


    她立马闭嘴。


    郁臣没带她到书店里也没事先知会舅舅一声，拉着她绕过书店门口走到侧面墙的楼梯带她上去，令子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他的房间……


    面积很大，所以被隔成了两个空间，一房一厅。


    “会不会有点危险？”她的好奇心一时战胜了矜持，四处看了看，走上楼梯就是房间，这设计也太便于小偷行窃了。


    “外面还有一扇防盗门。”虽然那门几乎用不上，郁臣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试了一下温度才递给她。


    令子拿着水杯呆了一会儿，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和妈妈说是和同学一起去书店学习，也不算说谎，她确实是来书店的，和……同学。


    她问那位同学，“是不是该下去了？”


    郁臣同学说：“晚一点儿吧，外面下雨了。”他敲了敲窗玻璃。


    令子看过去，果然……下得很及时啊，淅沥沥的雨势还很大。


    秉着言出必行的高尚品德，令子果真拿了试卷出来，学习，而且全情投入，完全忽视了沙发上那位即使十分克制自己的躁动不已却依然蠢蠢欲动的同学。


    她底下铺了椅垫，伏案而作……


    郁臣翻了一会儿书，看她一眼，发现她已经忘了天地万物忘了他。


    他挪过去，脚贴着垫子，说：“我问你个问题。”


    她隔了几秒才应道：“你问。”


    郁臣说：“一只黑猫救了一只白猫，这个时候，白猫应该对黑猫说什么？”


    “喵~”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笑话她自己也说过。


    “什么？”他凑过去，“我没听清。”


    “喵。”她又说了一声，注意力还在试卷上面。


    他又凑近几分，“你再说一遍。”


    她一扭头，发现他靠得太近，把他推开一些，在开口之前发现他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于是终于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她改口问：“你……作业做完了么？”


    “一早做完了，”他把她的手拉起来，“你以为我让你过来是为了制造浓郁的学习氛围的么？”


    “你不是，”她又说：“我是。”


    “我能咬你么？”


    “……”


    他往她的指背咬了一口。


    有点疼，令子皱了下眉，“我真的没有洗手。”


    “就你手上这点细菌能毒死我？我怎么那么不信？”他松开牙齿，揉了揉刚才她被自己咬住的位置，问：“疼么？我没怎么用力，怎么还有牙印？”


    “……你忍一忍，等我写完这张卷子。”她忽然说。


    “嗯？”他抬起头看着她。


    “我写完了就陪你。”她小声说。


    郁臣愣了片刻，又清了清嗓子，“我也不是非要……”


    她偏头，“那算了。”


    “等会儿！”他拉她过来，“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儿？”


    “我坚持。”


    于是郁臣耐心等着，时不时跟一下进度，瞄一眼她做到哪儿了，才半个小时他就瞄了十次，直到她出声说了一句：“郁臣，你要不睡一会儿？我做完了叫你。”


    刚才仔细看他，她发现他眼底下有黑眼圈。


    “不了，”他说：“我有起床气。”


    “我会站远一点叫你。”她的笔没停下来。


    大半天过去，身后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一直没来打扰她。


    令子没顾得上他究竟睡没睡，直到一个小时过去她完成了最后一道题回头一看，发现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沉，跟醒着的时候不一样，表情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轻松。


    有时候她觉得郁臣是一个有心事的人，却往往表现得若无其事。


    就是因为他的若无其事，让她以为他心里的事并没有多沉重，但她一想到那天在校门口他见到他妈妈时的那种反应，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其实她并不排斥他碰自己，郁臣对待感情特别直接，喜欢的就去争取，争取的时候也懂得克制，争取到了就进入下一轮的直接。


    他跟她不一样，大概没有经过多少深思熟虑，既然喜欢，就顾着眼下。


    她能感受到他的十分认真，可是认真以外，她会有一些其他的顾虑，所以总是矜持着，但也总是对他心软。


    令子蹲在沙发边上盯着他的脸端详了很久，一直注意到他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她下意识去摸，手刚放上去被他握住了。


    “说好的站远一点呢？”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起床气呢？”她问。


    他过去靠在她肩上，似乎在醒神，就这么安静地待了半天，茶几上的手机连震带响，他爬起来伸手够到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寇林。


    “听越叔说你出门了？”寇林在他接起来的一瞬间就出声了，可见有多震惊。


    “嗯。”郁臣看着令子，应了一声。


    “你不是下雨天不出门么除了上课？”寇林问：“什么要命的事能劳您大驾？”


    “是挺要命的。”他手痒痒地摸向她的下巴。


    她躲了一下，转身在茶几上抽了张新的试卷就想动笔，郁臣单手将她抱过来，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他把手机挪开点距离绕到她耳边对她小声说：“说好了写完一张卷子就陪我的。”


    直到她把试卷放回去，他才把手机贴到耳边，“什么？刚才信号不好没听见。”


    寇林说：“算了，对着手机也说不清，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详细点儿说，不过你到底干嘛去了？越叔说你心情还不错。”


    郁臣应道：“因为有让我心情不错的人。”


    他的脸就在她耳边，手机理她也近，所以他们俩的对话她听得见。


    “谁？”寇林皱着眉一想，“你们班那个苏令子？”


    “嗯——”他拖着长音，低沉的嗓音钻进她耳朵里。


    “我靠，”寇林服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抖M倾向？”


    “现在发现也不迟。”郁臣对着她笑。


    寇林怒其不争，“你居然有一天也能任由一个女孩子随意拿捏，你以前拽出大气层的气势呢？”


    郁臣说：“我乐意。”


    苏令子：“……”


    “看来改天我得会会这个苏令子。”寇林简直想笑。


    “你还有事儿么？要没事儿我就不跟说了。”他说完自己掐了通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然后对她说：“反思一下吧姑娘，我的伙伴们都心疼我了，你不心疼么？”


    “我尽量。”她伸手拿了课本来看。


    郁臣抓起她的手就往嘴里放，这回留意着力道，轻轻一咬，磨牙。


    令子已经不想再提醒他，她没洗手……


    但是，你喜欢我什么？


    我这么样的一个人，哪里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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