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公共课, 云清果然又见到了谢川。


    张彦和柒元关系很不错, 每次一到公共课就会拉着谢川坐到她们前桌或后座。


    云清上了个洗手间回来, 就看到温润纯净的男生正坐在自己前面的位置上听歌。


    窗子大开的浓郁绿色中间,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安静地低着头，白色耳机线从耳朵旁露出一点痕迹, 最后隐在衣服内。


    他不知道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干净的气质与整个教室格格不入, 有种王子降临凡间的感觉，嘴角带着天生的笑意。


    男生似乎察觉到她的打量, 抬头对上云清的视线, 怔了怔，然后温和冲她笑着点头，便又低下头去。


    果然是那个礼貌又温柔的谢川。


    偷看被人发现了，云清也没有再继续打量对方，往教室内走去。


    -


    柒元正在座位上和张彦下军棋, 两人一红一绿，不一会儿，柒元的家就被张彦的绿棋全方位包围了。


    司令被吃掉之后, 柒元着急起来, 她想悔棋, 张彦见状赶忙抓住女孩的两只手腕，从棋纸上拿走：“落子无悔啊柒女士, 记住你是个lady。”


    柒元双手被人抓住, 无计可施, 最后急中生智打了个喷嚏，把那些棋子全吹乱了。


    张彦防无可防，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即将获胜的一场战争，就这么被搞得一团糟。


    俄顷，他梗着脖子抬头看向柒元，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


    “呀对不起对不起！”柒元脸上惋惜心里却开心的不行，从僵硬的张彦手中抽回手，勤快地把东西收好，“昨天不小心着凉了，不好意思啦，下次再战。”


    张彦眼看着她把军棋收拾好，眼看着她把棋塞进他怀中，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地笑意。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心脏趴在柒元桌子上，气若游丝：“柒元，你这个可怕的女人……”


    柒元：“什么可怕，是可爱啦~”


    云清走过来之后，指了指张彦，用眼神示意柒元：“他怎么了？”


    柒元冲她摇摇头，用眼神说：“不用管。”


    这场由“喷嚏”避免的战斗没有最终的胜利方，但是柒元作弊实在太明显，所以她还是输给张彦一顿饭。


    张彦得到了赔偿，手里惦着军棋高高兴兴转回身去。


    拽下谢川一只耳机，“中午改善伙食，柒元说要请我们吃饭。”


    谢川笑着望向他，干净的眼中升起一点疑惑，“为什么，你又欺负人家了？”


    张彦挑眉，一笑：“怎么能说欺负，这叫以恶制恶……我靠，柒元，你再踢我一下试试！”


    柒元拿课本打他：“让你胡说！谁是恶人！”


    “别打了，喂！喂喂！”前面的男生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恼了，回头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课本。


    咬着牙警告：“别特么以为我不打女生！”


    柒元看着被夺走的课本和男生凶狠的模样，吓得怔住，怂怂地不敢说话。


    云清也被张彦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刚想出言阻止两人，一只手却轻轻扯住了她。


    女孩疑惑望过去，只见谢川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看着那张温润柔和的脸，女孩半信半疑，眼中划过纠结和担忧，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


    张彦将课本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抬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行是吧？”


    说完在柒元脑门上轻轻弹了下，然后一秒变脸：“哈哈哈得手啦！略略略略略……”


    柒元望着面前笑得智障的男生，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刚刚在骗自己，“混蛋。”


    骂完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张彦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哎？”他懵逼地看了看柒元，又看了看云清和谢川。


    云清和谢川一起躲开了男生求助的视线，低下头开始翻课本。


    张彦只好自食其力，去看趴在桌子上的女孩，“那个……柒元，你生气了？”


    哄了半天，女孩才鼓着两颊重新理他，瓮声瓮气地警告：“下次再敢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张彦赶忙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姑奶奶，我跟您保证！”


    柒元这才不生气了，又欢欢喜喜跟他闹了起来。


    云清一手托腮望着他们胡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感叹：“呐，年轻真好。”


    柒元转过头来问她：“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挑个地方。”


    “不了，”女孩摇摇头，“我中午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啊……”柒元不理解，“你有什么事哦？”


    这件事其实云清也刚想起来不久。


    她在昨晚给怪七送去衣服的时，怪七跟她抱怨，“隔壁那条蠢狗老是盯着我瞧，它是不是看上我了？”


    “真的？”云清笑着反问它：“那它有流口水吗？”


    “有。”


    “额……它大概不是看上你了，而是想吃八哥肉。”


    八哥鼻子上竖着的毛瞬间炸开，两只黄色小眼睛瞪直了，用力踩了踩鸟笼：“大胆蠢狗！大胆！大胆！”


    隔壁的狗听到有人喊它，猛地窜到阳台上，“汪~”


    云清看着那条狗，愣了愣。


    上一世她也曾经养过一只小狗，跟面前这条很像，那条似乎更内向一些，没那么活泼。


    后来云家出事，那只小狗就交给别人去养了，后来对方出国，她和那只小狗就再没见过面。


    好在每日工作匆忙，日复一日，她便把那个小东西慢慢遗忘在角落间。


    不会太过难受。


    云清看向柒元，轻轻道：“是秘密。”


    柒元气的噘嘴。


    -


    下了课，柒元被张彦催着匆匆收拾东西，“云清，那我们去了，拜拜！”


    “好。”


    云清收拾好东西后出了教室，缓慢地穿行在校园里，欣赏着G大的一切。


    每次放学顾岑都会来接她回家，女孩不好意思让人多等，每次都匆匆离去。


    所以自来到之后，她还没好好欣赏过这边的风景。


    大学路两旁的梧桐树颜色翠绿，被太阳投到地面上一个又一个光斑，风一吹，那些光点便跟着轻轻跳跃。


    篮球网穿着各色球衣的男孩子来回奔跑，脏橘色的篮球被抛向天空，又被几只大大的手争夺而下。


    红色橡胶跑道被白色线条割出几条跑道，应和着中间的绿色球场和白色球门。


    男孩子和女孩子们三五成群，一边走一边谈笑，她们脸上带着笑意，无忧无虑、步伐从容。


    那是在商场很难见到的神采飞扬，脸上没有面具，无需将自己伪装成强大的怪物，与整个世界抗衡。


    云清从包里拿出湿巾擦走脸上的汗水，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秋风。


    “呼……”


    是啊。


    20岁应该是这个模样的，可以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即使累到筋疲力尽，睡一觉便可以恢复元气。


    这个年纪，太美好了。


    太幸运了。


    -


    循着记忆找到学校“小花园”处的一角，绕过弯弯曲曲的树木和假山，云清拿着香肠和牛奶，轻轻唤：“阿旺？”


    “嘘！”灌木丛后突然出现一张温润的面庞，对方在唇前竖起食指，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身上的白衬衫在红花绿草的掩映下更加明显。


    “它睡着了。”谢川轻轻道，然后站起来，露出怀中熟睡的小狗。


    云清望着他，又望了望小狗，十分惊讶。


    “你不是要和张彦他们去吃饭吗……”


    “跟阿旺约好了今天会过来，没有过去。”


    云清怔怔，她其实已经记不起上一世和阿旺相遇的细节。


    但云清一直以为是自己先发现阿旺，等到云家出现变动之后，才把阿旺送给了谢川。


    然而看着面前的男生，她又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抱着阿旺的男生腰身挺直，整个人如同抽枝的柳条一般，骨型漂亮而修长。


    他温润笑着的模样干净无暇，即使头发上不小心沾染了一片树叶，仍然给人一种不染尘埃的感觉。


    云清瞧着这样的谢川，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


    旭升的春季运动会。


    所有人都去参加运动会了，教室内空荡荡的只有女孩一个。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云清趴在桌子上发呆，肚子上贴着一个灌满热水的杯子。


    她的“好日子”突然到访，匆忙跟班主任请假回了教室。


    空无一人的教室很安静，只有风吹起窗帘的声音，应和着燕子的浅浅叫声。


    不能去操场和大家一起参加运动会，好无聊……


    过了很久很久。


    安静的走廊中传来热闹的谈话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趴在桌子上的女孩没动，无聊地数着，好像来了四个，哦不，五个人。


    谢川打开门后看到屋内正趴着的女孩，立即转头对身后的四个男生，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


    耳边纷杂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问：“怎么了？”


    门被人重新合上，谢川笑着说：“云清在睡觉，我们换个地方吧。”


    “成。”


    须臾，走廊再次平静下来。


    -


    直到现在回忆起这件小事，云清都会发自内心觉得：谢川是个温柔又体贴的男孩子。


    而他也的确是。


    在云清到来之后，谢川将阿旺轻柔地交给她，便离开了。


    对方留给了女孩和阿旺独处的时间。


    这种充满信任和尊重的感觉，很不错。


    云清望着怀中熟睡的阿旺，轻轻笑开。


    “你啊，还真是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