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秦宁想得太入神，竟连沈夜何时入屋都不曾察觉，她放下捏在手中的书本，迎上前抱住他：“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沈夜稍稍同她拉开距离，拱身恭敬道：“属下方才正查探凤仪宫安危。”


    “凤仪宫安全的很，你以后不必每日查看了。”


    “既为公主的影卫，理当恪尽职守。”


    秦宁托着下巴打量他许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出华隐寺后，这人似乎对她疏远起来，是那种刻意的，近乎逃避的疏离。


    她忽而挑眉：“你实话告诉我，临走前空化跟你说什么了？”


    沈夜敛下眸子，未置一词。


    “好，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秦宁顿了顿：“有关于……襄门死士。”


    他猛地抬眼，不错，他的确隐瞒了她，没有将那根箭矢交出，若非昨日翊王亲自找上门，此事便是无证之罪，或许公主连谁是幕后主使都未尝可知。


    但他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将东西交出去，他如今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襄门绝密，是前世他的挚友在牢中毫无保留，一五一十讲述给他听的往事，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如何能窥尽先机，恐怕连公主的命都不能保住……


    见他如此反应，秦宁几乎已经肯定，她抓住他的胳膊：“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此事或许能助你夺得首功，平步青云？”


    若当真将东西呈上去，沈夜便是救公主性命，察觉翊王异心的第一功臣。


    他目光清明，神色坚毅。


    利用重生所知夺得解药已然不义，他又怎能以从十七那里“偷”来的一切换取荣华富贵？况且这荣华富贵极可能是以十七等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十七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与十七，各为其主而已。


    能够重来一世已是上天对他的馈赠，他不能仗着自己占尽天机便肆意妄为，也从未想过破坏他人的命格，过往种种譬如过眼烟云，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事，希望日后能有出头之日，为朝廷效力罢了。


    所以，那本循着记忆写了一半的心法亦被他烧成灰烬，九重天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十七不送给他，他自然没资格再练。


    沈夜一个字都不说，秦宁实在拿他没办法，估计再逼问下去，也只能得出个诸如“属下甘愿受罚”之类的结果。


    这个闷葫芦，真是气死她了，有什么苦衷不能对她讲吗？


    “哼，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秦宁气呼呼抱住他：“我有事和你谈。”


    沈夜扶着她站直：“公主请讲。”


    秦宁很不开心：“为什么不让我抱你？”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秦宁笑得邪气：“我亲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夜下颚紧绷：“属下罪该万死。”


    秦宁骤然搂住他的脖子，娇唇沿着他刚毅俊朗的轮廓游移，气吐幽兰：“谁让你死了，你要陪我好好地活着，沈夜～”


    “公主……”沈夜低下头，正想启唇，可公主突然眉心紧皱，捧着右胸口哀哀戚戚，泪眼涟涟：“沈夜，这里又疼了～”


    沈夜眸光一紧，不敢再动，半晌才道：“公主，还是传唤太医吧。”


    “才不要，”她娇娇柔柔偎进他怀里：“太医是没用的，你多哄哄我比什么都强。”


    沈夜怔愣住，脑中又响起空化大师的告诫，纵然身负气运亦不可逆天而行，公主与他，原本不配。


    即便曾有过那么一瞬的迷离，也被现实泠然惊醒，如果确是天命难违，如果注定她会嫁给别人，爱上别人，他又何必痴心妄想？


    只是一想到她日后爱上的那个人会欺她，负她，他的心便丝丝抽疼……


    “沈夜，你想什么呢？”秦宁见他表情越来越沉抑，抬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秦宁也不在意，拉着他走向书桌，说起正事儿。


    “这些书是你买的？”


    沈夜点点头：“是。”


    秦宁望向他试探着问道：“你……看得懂吗？”


    自前朝纸张普及以来，读书渐渐渗入平民百姓的生活，并非以前那般遥不可及，只不过能读得起书的，大多都是富豪贵族，寻常人连温饱都难保障，更别提求书问道了。


    沈夜从小被送入御影司，学的大多是武功骑射，擒拿缉捕，他们需要的是听从指令，读书根本不是主业，御影司里的影卫大字不识的都有。


    果然，沈夜略微窘迫：“不是很懂。”


    他以前并没有专门地学习过，徐副使曾教过他几日，却也只是粗略识得一些常用的文字罢了，对于较为深奥的句子或文章，他的确不太懂，但是他明白，想真正的出人头地，读书是必不可少的。


    学问授人以智慧，教人如何处理问题，不论是带兵打仗的将领或是朝堂上出谋划策的文臣，都是学问极高之人，即便是徐副使和时指挥使，也入过几年学堂。


    每每去云景坊，听那些才子各抒己见，便更加坚固了他自学的决心。


    “不懂也没关系，这些书过于深邃，明日开始，我会亲自教你，就从《通史》学起。”


    沈夜愕然，公主竟愿意教他读书么？


    秦宁趁机摸了把他的俊脸：“怎么，乐傻了？我可不是免费教，嗯～一天一个吻，如何？”


    刚走至门口的杏书一来便听到这句话，心下大骇，她家公主耍流氓已经耍得如此理直气壮了么？


    “咳咳……”杏书临近屏风，咳嗽了两声。


    秦宁这才注意到外头有人，不耐烦地睨了一眼：“什么事。”


    “公主，张寅大人求见。”


    “让他等着。”


    “是，奴婢告退。”


    杏书走后，秦宁继续纠缠：“沈大人，一天一个吻好不好？”


    沈夜面色微红，完全不知如何应答，偏偏公主撒娇耍赖软磨硬磨：“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公主，属下……”


    “不必说了，我就当你答应了，”秦宁一脸理所当然，缠着他自顾自凑上前：“现在就亲一个，是你在华隐寺里欠我的～”


    “咳咳咳……”


    偏巧在这时候，讨厌的咳嗽声又响起，秦宁生气地别过头，却透过屏风镂空缝隙瞧见了一袭宝蓝色锦纹华服，腰间的佩玉钩带彰显着其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秦宁这才收敛些，放开沈夜，转身走向那人，没好气道：


    “不是让你先等着么。”


    张寅嘴角含笑，施施然行了一礼，朝沈夜看去：“殿下，这位是？”


    秦宁凤眼轻挑：“你想认识？”


    张寅连连摇头，眼睛里隐隐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微臣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令殿下抛却微臣。”


    方才那一幕简直闪瞎他的眼好么，他那高傲得像孔雀一样的表妹竟然没脸没皮地缠着男子索吻，果然是世风日下呀……


    秦宁眯了眯眼，微微勾唇：“那么表哥你看到了什么？”


    张寅笑得如狐狸般狡黠，十分上道：“微臣什么也没看到。”